第一章(1 / 2)

三月南方,孤月當空,雨夜連綿,水霧幽生,百蟲獻世,此異象也。

泥裏、叢中、葉間,各種爬的、跳的、飛的蟲類突然活躍起來,似乎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吸引著它們,讓它們無畏落下的雨滴,向著醫院沒關嚴實的窗戶和虛掩的大門前進。

醫院手術室外,周一柏緊張地來回踱步,腳下一聲清脆的哢嚓聲使他全身一震,低頭看去,隻見沾著些泥巴的皮鞋下是一條兩指粗細,身長尺餘的斑斕大蜈蚣,此時已被他一腳踩成兩截。

更駭人的是,周一柏順著蜈蚣來處望去,長廊的地板上滿是螳螂、蜈蚣、蟋蟀、螞蟻和蟑螂等等的蟲類,牆上和座椅上也爬著數隻大蜘蛛,它們統一朝著手術室大門的方向或跳或爬,完全是一副讓人毛骨悚然的畫麵。

周一柏隻是劍眉微皺,顯然是見慣了大場麵的,緩緩轉過身來麵對著它們,眼角瞥見緊閉的窗外也有不少飛蛾和白蟻在以身體撞著玻璃,拚了命要衝進醫院來。

“何方妖孽?”

周一柏熟練地從隨身掛包中抽出一道黃符,上有朱砂紅的小人圖案,下麵潦草地寫著幾個字,依稀可見“艾旗招百福,蒲劍斬千邪”。

“退!”

周一柏咬破傷痕斑駁的食指指頭,鮮血立刻從指上傷口湧出,話畢伴隨著一聲清喝,將手上鮮血與黃符一塊扔向蟲堆。

黃符觸及血珠,無火自焚,轉眼化作灰燼。

下一瞬,所有的蟲類同時一頓,也一起化為灰燼,隨著走廊上一絲不知從何而起的風彙聚起來,漸漸合成一個人形灰燼。

“孤就是來看看六陰之體,看把你急的。”

人形灰燼的聲音聽起來似近在耳邊,又似遠在天邊,虛虛幻幻,雌雄難辨。

“什麼六陰之體?”

周一柏口中問道,手不自覺地伸向包中。

人形灰燼的手倏然向前一伸,曖昧地輕笑,聽起來極是妖嬈魅惑。

周一柏心下發寒,盯著那人形灰燼不敢有一絲放鬆大意,直到腳踝傳來的鑽心之痛,讓他忍不住驚叫了一聲,原來那斷開兩段的斑斕大蜈蚣正死死咬著他的腳踝。

周一柏汗毛直豎,頭皮發麻,另一隻腳本能地抬起,照著那蜈蚣猙獰可怖的大頭就是重重的一腳,那蜈蚣頃刻化成灰燼消失不見,再抬起頭時,那人形灰燼也早已消失無蹤,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手術室的紅燈毫無征兆地熄滅,大門隨之打開,護士抱著一坨白毛巾出來,一臉歡喜。

“周先生,恭喜!您的太太生了個女孩。”

方才的大蜈蚣和人形灰燼都暫且放下,周一柏緊張地奔過去看自己的孩子,突然有些手足無措。

白色毛巾裏,有個小肉團,眉心一粒小小的紅痣,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不哭不鬧,如同睡著了一般。

周一柏眼睛裏不知怎的隱隱透著一點紅光,手術室的紅燈又啪嗒一聲亮了起來。

“不好,大概是孕婦有危險。“

護士第一時間注意到了紅燈亮起,匆忙把孩子往周一柏懷裏塞,便急著回到手術室。

周一柏呆立著,看看抱在手上的孩子,又看看手術室的大門,心情難以言喻。

“阿柳……”

“六陰之體,難道……“

“不,我們有辦法解決的。“

“孩子,咱們不慌,媽媽會沒事的。“

周一柏緩緩地搖著,口中不斷自言自語,聲音卻越說越小,像是怕嘈醒懷中的孩子。

手術室裏一片慌亂,染血紗布堆滿了手術床旁的托盤,醫生和護士都大汗淋漓,孕婦的胸前位置豎著掛了一塊藍色遮擋布,為的是防止孕婦看見血腥,把自己嚇壞。

助產士站在遮擋布旁邊,不敢在孕婦麵前表露出一絲緊張,正努力地保持微笑,侃侃而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