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齊諧思量一番,手裏扇子也不搖了,凝眉細想:“朔州水深,不敢貿然前行,倘若棄朔州,那就隻有繞道而行了。”
陸冥之道:“不成……如今輜重本就告急,唯有急戰,倘若棄朔州而繞行,要如何入得雁門,又如何速速東進京師,豈不是將時間拖得更長。”
燕齊諧道:“那就唯有再探了。”
那幾個斥候再次出發,又探了一回,依舊沒有得到更多信息。
三探朔州,疑雲密布,令人不得不繃緊了心裏的弦子。
陸冥之扯著韁繩,一腦門子官司繞得印堂發黑,他終究還是開口了:“整裝。這朔州城內是人是鬼,先去試他一番才知道。”
“走。”
一水兒的甲胄套在身上,鐵器冰冷,也不見方才的薄汗了。
陸冥之下令道:“輕騎先走,神機營埋伏在後頭,且先去探探虛實。”
昭軍一眾輕騎率先行走,輕騎行的快,不多時就要行到文德門下了。
那一會兒念阿彌陀佛一會兒念元始天尊的苟代遠遠瞧見一隊輕騎,汗毛都豎起來了,嘴裏罵罵咧咧:“娘的,怎麼還沒繞路走……不是說梟雄都疑心重嗎……”他回頭喊個兵大頭,“去,那個小張啊,去把我那……那什麼拿過來。”
那步卒得令,便去取了。
等到陸冥之領著那一隊輕騎兵臨朔州城下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指揮使苟代搬了一把太師椅,坐在城頭上拉胡琴。
陸冥之愣了半天。
燕齊諧眉頭抽了抽:“他這是,拉鋸子呢?這是打算做甚麼?”
陸冥之琢磨了半天:“漢宮秋月?”
燕齊諧:“甚麼?”
陸冥之朝地上啐了一口:“好端端的曲子給拉成這樣,他那胡琴的琴筒前口蒙的是豬皮嗎?暴殄天物也不帶這麼糟蹋的。”
陸冥之世家子弟出身,年少時也很是風雅了一陣子,燕齊諧聽不出苟代“拉鋸條”拉了些甚麼,陸冥之卻是辨認了出來,一時間不禁麵部扭曲,覺得這聲音不堪入耳。
“嘶。”陸冥之道,“這可真是連罵城門就省了。”
陸冥之正說著,城頭上的苟代開口了:“早聞將軍生的麵若敷粉,長眉鳳目,唇紅齒白,今日一見,果真驚為天人。”他從身旁的小幾上拿起茶壺,斟了一杯茶,舉起杯子,“不知玉麵陸四郎可願與在下共飲一杯,看著大越萬裏河山,壯闊波瀾。”
陸冥之偏了偏頭,同燕齊諧耳語道:“他這是……要效仿孔明唱空城計?”
燕齊諧皺了皺眉:“那你看,這城,它究竟空不空?怎知拉鋸條這廝是真的在唱空城計,還是反唱空城計?”
正唱空城計,就是這朔州城內當真兵力空虛,在這兒就隻是為了嚇退昭軍,讓昭軍繞路行走。倘若是反唱……那就是特特為了引昭軍立即攻城或者入城拚殺,那城裏等著的,就不知是甚麼了……
陸冥之站在朔州城下,忽然有些理解當年立在街亭城下的司馬懿仰頭看孔明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