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序章 十年的羈絆(1 / 2)

初冬的清晨溫暖和煦,絲毫感覺不到寒冷的氣息。柔和的陽光透過兩扇巨大的窗戶灑落在室內,窗外微風陣陣,輕輕拂過種滿藍白蓮花的水池,水麵映出周圍環繞的棕櫚樹和洋槐樹枝葉婆娑的倒影,時不時飛過的白鷺和鵜鶘在這平靜美麗的水麵掀起片片漣漪,碧水蕩漾,波光粼粼。

過於安寧的早晨,靜謐得有如神境。醒來之後,我一直緊閉著雙眼,靜靜的躺著,耳邊仿佛傳來河水流動的聲音,水鳥的翅膀拍打水麵的聲音,還有人們歡愉的歌聲。正是充滿歡樂與幸福、耕耘與希望的代表播種的派裏特季。無數的工人歡欣鼓舞地勞作在肥沃的黑土地上,在過去的阿赫特季,河水泛濫的恰到好處,這是尼羅河無私的饋贈,毫無疑問地預示著帝國將會繼續平安順遂地運轉下去。

可是我心底的某個角落,存在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隱隱鎮痛,時而壓抑,時而悲傷。腦海中總會閃現出這樣的畫麵:一個孤單的身影背窗而坐,頭略微傾斜地靠在洋槐樹粗壯蒼勁的樹幹上,一襲白色亞麻長袍,沒有任何修飾,陽光透過洋槐的枝葉照射下來,古銅色的皮膚在陽光的沐浴中閃爍著淡淡的光澤;看不到任何表情,深棕色的發絲散落在肩頭,隻有那對琥珀色的眼睛永遠望向長滿蓮花的水池,雖然裝扮簡樸,卻有著一種令人望而卻步無法接近的強大氣場。周圍的一切仿佛都是靜止的,沒有人敢去驚擾他的沉思,無人窺透的內心,唯有微風在替他訴說那無盡的落寞和孤寂。有時我還能看到無數紙莎草紙折疊而成的精致的小船,載著散發微弱光芒的蠟燭,隨著河水上下搖動,整齊地沿著河道漂向遠方。我知道,我們都在等待著同一個人。他,擁有令人無比羨慕的神力,無比憧憬的財富和無比震撼的王權;而我,隻是底比斯王宮珠寶工坊裏的一名再卑微不過的工匠。兩個擁有截然不同命運的人,在同一個地方,日複一日地等待著。已經十年。

十年過去了。

卡迭石之戰成為了一個傳奇。在全國各地,拉美西斯陛下成了拉美西斯大帝。當法老的隊伍凱旋回到底比斯時,瘋狂的民眾夾道歡呼這位光明之子、神明的化身。法老成功地擊潰了赫梯軍隊,將他們逐回自己的國境之內。連續幾個星期的慶典,從鄉村到城市,大家興高采烈的祝賀這個美好的勝利;侵略的恐懼一掃而盡,埃及重回他原來快樂的生活,河水泛濫豐沛,預示著秋收的富饒。

從陛下還是攝政王期間即居住在宮廷,受到埃及庇護的希臘偉大詩人荷馬停下手裏的所有創作,為這場偉大的勝利寫下了卡迭石之歌。法老親自下令將這首讚歌和戰爭的恢弘場麵刻在卡納克神廟圓柱大廳的外牆,刻在盧克索神廟中庭的外牆和塔門正麵,刻在阿比多斯神廟的外牆,刻在拉美西斯神廟未來前院的外牆上。

沒有人會想到,這成為了借由法老之口下達的最後一道命令。從此後十年過去了,法老再沒有出現在公開場合,所有的祭祀、慶典、朝拜、會議雖然都在按部就班毫無差錯的正確進行下去,但是這全仰仗著那些法老最忠誠的臣民和最親密的朋友。反正埃及處在和平盛世,沒有外敵入侵,人民安居樂業,農業發達,商業繁盛,最偉大的法老稍微休息一下,又有誰能提出異議呢?

十年,底比斯,這座被譽為“百門之都”的城市更加氣勢恢宏。卡迭石之戰後的法老似乎變得比從前更加信奉神明。一個又一個的神廟接連不斷的被規劃、建造,采石場、工匠村、數以萬計的工匠和勞役為了豐厚的報酬心滿意足的投身於這場石頭的戰爭之中。高聳入天的方尖碑,巨大生動的法老雕像,美輪美奐的壁畫,蔚然壯觀的石柱和殿堂。他們用智慧的頭腦和熱情的雙手創造了非人力所能企及的堪稱神跡的傑作。卡納克神廟、盧克索神廟、拉美西斯神廟,不斷的擴建,不斷的完善,他用近乎誇張和瘋狂的行為向世人宣告著法老——作為埃及上下兩地的主人,作為強盛帝國的君主,作為眾神和臣民的中保——的至高無上的地位和權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