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芬:“我今兒就走!總算見到你了,嗬!大小夥子了,走在街上準認不出來!”
景琦:“我剛回來,你再住幾天!”
玉芬:“不行,本來山東鬧義和團亂哄哄的,我說到北京躲躲,好家夥,這陣兒北京比山東鬧得還凶!”
白文氏:“義和團燒了西什庫教堂,還殺了洋人,是德國人?還是英國人?把交民巷也給圍了,景琦你看,這是玉芬給你帶的補藥。”
白文氏將一大紙包打開,裏麵是“瀧膠”。
玉芬:“這是‘瀧膠’,濟南府時興得很,驢皮熬的,再入了藥,大補的。”
景琦高興地:“謝謝姐,你看,我也不知道你來,沒給你帶東西!”
白文氏:“把我那份兒給她。”
玉芬笑了:“那我謝謝二嬸,不謝景琦!”
白文氏:“景琦,你三叔兒入了洋教,好幾天不見影兒,你三嬸兒急壞了……”
玉芬:“義和團專門殺洋教的!”
白文氏:“你去教堂找找他,叫他快回家,別跟洋人那兒攪和了。”
景琦:“行!我吃完飯就去!”
“我也得收拾東西去了。”玉芬說完,景琦提著包同她一起出了屋。
穎軒仔細端詳著手中的硯,感慨地:“你看景琦,給他帶了一百兩銀子,大概一個子兒沒舍得花,全給大夥兒買了東西了,這孩子長進了……嘿,這是塊好硯!
瞅著像是明朝的,我得擱起來!”
穎軒如得寶貝似的抱著硯進了裏屋。
白文氏氣得大叫:“就是你不長進!又把那爛石頭往被窩兒裏擱!”
教堂後院。夜。
後院幾處冒著黑煙,到處是火光和喊殺聲。
景琦從矮牆上跳下,手裏拿著一把大刀,飛快地跑到黃春的小屋前,門開著。
景琦衝進屋大叫:“黃春——”沒人應。慌忙四顧,隻見泥爐裏的炭還著著,咖啡壺倒在地上。
景琦衝出了屋門,大叫一聲:“黃春——”遂向遠處跑去……
教堂拐彎處。夜。
一群拳民跑過。穎宇、容神父和黃春藏在一叢灌木後麵。容神父化了裝,一身長袍馬褂,戴個小帽頭兒。穎宇拉著容神父:“快跑!”
二人跑去。黃春看了看,卻向相反方向跑去。
穎宇拉著容神父跑到一棵樹旁,容神父喘得上氣不接下氣:“跑不動了!”
穎宇:“不行,快跑,這兒可不保險!”正這時傳來景琦呼喚黃春的喊聲,穎宇扭頭大叫:“老七!”
景琦聞聲跑來:“三叔兒!還不快跑!”
穎宇喘著:“他跑不動了,我得把他安頓了!”
景琦:“快回家吧,三嬸兒都急壞了!”
穎宇憤恨地:“這幫亂民,奶奶的!我招誰惹誰了?!”
景琦問道:“黃春呢?”
穎宇忽然想起:“黃春?”忙四下張望,“哎?她一直跟在我後頭,行了,別管她了!我自己的命都顧不過來了!”
景琦:“往東走!那邊兒清靜!”說完持刀跑去。
“哎哎!你上那兒去!”穎宇看著容神父,“快跑吧,上我家去!”說著便拉住容神父跌跌撞撞地跑去。
景琦站在街頭絕望地四顧,隻見火光衝天。教堂起火了。
穎宇外宅客廳。夜。
玉紅把濕手巾遞給容神父。
穎宇:“快給神父弄點兒吃的。”
玉紅為難地:“他吃什麼呀?”
穎宇:“嗨!跟咱們中國人一樣,大碗炸醬麵他照吃!大蒜!”
容神父驚魂未定:“太野蠻了,太野蠻了!這不算完,我們國家不會不管的!”
穎宇:“沒錯兒!我要是你們洋人,我就把這幫兒亂民全宰嘍!
還有那位西太後,也他媽不是什麼好東西!“
容神父在重地:“白三爺,我不會忘記你的友情!”
穎宇:“您甭跟我客氣,我就求您一件事!把我兒子景武弄出洋去留學。”
容神父:“這件事包在我身上,去哪個國家都行!英國、法國、意大利,我都有很多朋友!”
玉紅端著一碗麵走了進來:“神父老爺,您就湊合吃點吧,兵荒馬亂的什麼也買不著,我不敢出去!”
容神父接過碗:“噢!炸醬麵,好好!”
穎宇:“您慢慢兒吃,我得回家看一眼去!”
白宅大門口。夜。
全家人正在送玉芬走,玉芬上了馬車,景琦滿身灰土地幫著搬東西。
玉芬:“都回去吧,外邊兒亂,沒事兒少出門兒!”
景琦:“有空兒我到濟南看你去!”
玉芬:“算了吧!說了八年了,到濟南我給你買蟈蟈!”大家全笑了。
玉芬:“走啦!”馬車啟動緩緩走去。
人們紛紛往回走,白方氏拉住景琦問:“找著你三叔兒沒有?”
景琦:“找著了,他說把神父安頓了就回來,挺好的,放心吧!”
大家向門裏走去,景琦走上台階想了想,又回身向外走,剛邁步,就聽到有人壓著嗓子在喊:“景琦——”景琦聞聲知是黃春,不禁喜出望外,忙跑過去:“你怎麼跑出來的?”
在照壁拐角黑影裏站著的黃春道:“我把你三叔甩了。我不能再跟著他了,我怎麼辦呐?”
“你也不能上我們家呀……”景琦想了想,“走吧!我帶你去個地方兒!”
黃春:“哪兒?”
景琦:“走吧,我們家花園子!我這就牽馬去,你上胡同口兒那門洞兒裏等我。”
白宅花園子。夜。
園門開著,景琦下了馬又把黃春抱下,拉馬進門。隻見門房也大敞著門,不禁罵道:“媽的,看園子的也跑了,挺好!來!”他將馬拴在樹上,拉著黃春走向花廳。
廳裏一片漆黑,景琦掏出“洋火”點燃油燈:“你就睡這兒吧,千萬別出去!”
景琦走到床前,把蓋單子揭了,又從櫃頂上把被子拉下來。
黃春:“你睡哪兒?”
景琦:“我?我得回去。”
“這兒一人兒沒有,漆墨烏黑的,你就把我一人兒扔在這兒?”
“喲,姑奶奶,我今兒剛回來,好些事還沒交代呢,我非回去不可。”
“你還來不?!”
“傻丫頭,我不來你不餓死了,我得給你弄好吃的來!”
“我就在這兒住下去了?”
“怎麼也得等外邊兒亂完了吧!”最奇向門口走去。
黃春六神無主地望著。
景琦到了門口回過頭:“我走了,你可把燈吹了,外邊一看見亮就知道裏邊有人。”
黃春:“這地方鬼都不來!”
景琦轉過身:“走啦!”
黃春忙叫:“景琦!……”景琦又一次回過頭來,黃春張了張嘴又說不出什麼,充滿留戀地望著他。
景琦低下了頭:“我明兒還來呢!”
黃春:“明兒早點兒來!”
詹王府。夜。
王府大門內外戒備森嚴,門裏兵勇把守,門外全是義和拳民守衛。
武貝勒小跑而來,到了門口被一拳民攔住:“站住!你倒不認生,往哪兒胡鑽你!”
貴武忙道:“我是王爺的外甥。”
一兵勇走出大門:“叫他進來吧!”
貴武忙轉身上了台階向門裏走去。剛進院子,就見在花廳外廊子上,詹王爺正和拳民首領點驗槍支。
貴武站在廊下,詹王爺看著貴武:“屬實嗎?”
貴武:“千真萬確,白家老三入洋教有十幾年了!”
詹王爺:“那還不把他抓起來!”
貴武:“教堂抄了一遍,連他帶神父全沒影兒了,八成躲家去了。”
見詹王爺低頭沉吟不語,貴武上前兩步:“王爺!白家老三實在不是個東西!
這幾年坑了咱們上萬兩銀子,可倆孩子至今下落不明。
這小子罪大惡極,王爺做主,千萬不能放過他!“
詹王爺:“要是去他家抓不著,白家的人又有話說了。”
貴武:“我知道,他還有所外宅,他跑不了!”
詹王爺:“那個神父哪兒去了廣貴武:”抓到白老三就全知道了,王爺,那倆孩子也就能審出下落了!“
詹王爺下了決心:“去吧!別傷了白家別的人!”
貴武來了精神,轉身大叫:“來人!”
白宅。夜。
貴武帶著十幾個拳民兵勇衝進了白宅門口,秉寬不知所措,不敢阻攔,隻遠遠地喊:“諸位,諸位!這是要幹什麼?!”也跟著跑了進去。
貴武衝進院即殺氣騰騰:“胡總管!把你們家三爺交出來,別叫我們動手!”
胡總管:“武貝勒,都是自己人,何必呢!”
貴武:“跟你廢話沒用,搜!”
白文氏急急忙忙走出來:“等等,等等!武貝勒,為什麼抓三爺?”
貴武:“他入了洋教!”
白文氏:“入了洋教他並沒做什麼壞事!”
貴武:“二奶奶心裏最明白,他做的壞事還少嗎?”
白文氏:“武貝勒,咱們可不能官報私仇!”
貴武:“什麼私仇?這是王爺的吩咐!”
白文氏:“那好!我跟你去見王爺,走吧。”白文氏毅然走出花廳。
貴武:“二奶奶!這裏沒你什麼事兒,你甭往裏瞎摻和!”
白文氏回頭:“告訴你,三爺不在家!有什麼事兒,叫王爺跟我說,走吧!”
貴武:“王爺跟你說不著!搜!”
穎宇莽莽撞撞繞過影壁走進來,一見好多人愣住了:“幹什麼呢這是?”
白文氏大叫:“老三快跑!”
穎宇見勢不妙,轉身就跑,幾個拳民早上前攔住了他的去路。貴武走出敞廳下了台階:“白老三,你也有今天呐!你怎麼不擺譜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