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2 / 3)

玉芬:“我今兒就走!總算見到你了,嗬!大小夥子了,走在街上準認不出來!”

景琦:“我剛回來,你再住幾天!”

玉芬:“不行,本來山東鬧義和團亂哄哄的,我說到北京躲躲,好家夥,這陣兒北京比山東鬧得還凶!”

白文氏:“義和團燒了西什庫教堂,還殺了洋人,是德國人?還是英國人?把交民巷也給圍了,景琦你看,這是玉芬給你帶的補藥。”

白文氏將一大紙包打開,裏麵是“瀧膠”。

玉芬:“這是‘瀧膠’,濟南府時興得很,驢皮熬的,再入了藥,大補的。”

景琦高興地:“謝謝姐,你看,我也不知道你來,沒給你帶東西!”

白文氏:“把我那份兒給她。”

玉芬笑了:“那我謝謝二嬸,不謝景琦!”

白文氏:“景琦,你三叔兒入了洋教,好幾天不見影兒,你三嬸兒急壞了……”

玉芬:“義和團專門殺洋教的!”

白文氏:“你去教堂找找他,叫他快回家,別跟洋人那兒攪和了。”

景琦:“行!我吃完飯就去!”

“我也得收拾東西去了。”玉芬說完,景琦提著包同她一起出了屋。

穎軒仔細端詳著手中的硯,感慨地:“你看景琦,給他帶了一百兩銀子,大概一個子兒沒舍得花,全給大夥兒買了東西了,這孩子長進了……嘿,這是塊好硯!

瞅著像是明朝的,我得擱起來!”

穎軒如得寶貝似的抱著硯進了裏屋。

白文氏氣得大叫:“就是你不長進!又把那爛石頭往被窩兒裏擱!”

教堂後院。夜。

後院幾處冒著黑煙,到處是火光和喊殺聲。

景琦從矮牆上跳下,手裏拿著一把大刀,飛快地跑到黃春的小屋前,門開著。

景琦衝進屋大叫:“黃春——”沒人應。慌忙四顧,隻見泥爐裏的炭還著著,咖啡壺倒在地上。

景琦衝出了屋門,大叫一聲:“黃春——”遂向遠處跑去……

教堂拐彎處。夜。

一群拳民跑過。穎宇、容神父和黃春藏在一叢灌木後麵。容神父化了裝,一身長袍馬褂,戴個小帽頭兒。穎宇拉著容神父:“快跑!”

二人跑去。黃春看了看,卻向相反方向跑去。

穎宇拉著容神父跑到一棵樹旁,容神父喘得上氣不接下氣:“跑不動了!”

穎宇:“不行,快跑,這兒可不保險!”正這時傳來景琦呼喚黃春的喊聲,穎宇扭頭大叫:“老七!”

景琦聞聲跑來:“三叔兒!還不快跑!”

穎宇喘著:“他跑不動了,我得把他安頓了!”

景琦:“快回家吧,三嬸兒都急壞了!”

穎宇憤恨地:“這幫亂民,奶奶的!我招誰惹誰了?!”

景琦問道:“黃春呢?”

穎宇忽然想起:“黃春?”忙四下張望,“哎?她一直跟在我後頭,行了,別管她了!我自己的命都顧不過來了!”

景琦:“往東走!那邊兒清靜!”說完持刀跑去。

“哎哎!你上那兒去!”穎宇看著容神父,“快跑吧,上我家去!”說著便拉住容神父跌跌撞撞地跑去。

景琦站在街頭絕望地四顧,隻見火光衝天。教堂起火了。

穎宇外宅客廳。夜。

玉紅把濕手巾遞給容神父。

穎宇:“快給神父弄點兒吃的。”

玉紅為難地:“他吃什麼呀?”

穎宇:“嗨!跟咱們中國人一樣,大碗炸醬麵他照吃!大蒜!”

容神父驚魂未定:“太野蠻了,太野蠻了!這不算完,我們國家不會不管的!”

穎宇:“沒錯兒!我要是你們洋人,我就把這幫兒亂民全宰嘍!

還有那位西太後,也他媽不是什麼好東西!“

容神父在重地:“白三爺,我不會忘記你的友情!”

穎宇:“您甭跟我客氣,我就求您一件事!把我兒子景武弄出洋去留學。”

容神父:“這件事包在我身上,去哪個國家都行!英國、法國、意大利,我都有很多朋友!”

玉紅端著一碗麵走了進來:“神父老爺,您就湊合吃點吧,兵荒馬亂的什麼也買不著,我不敢出去!”

容神父接過碗:“噢!炸醬麵,好好!”

穎宇:“您慢慢兒吃,我得回家看一眼去!”

白宅大門口。夜。

全家人正在送玉芬走,玉芬上了馬車,景琦滿身灰土地幫著搬東西。

玉芬:“都回去吧,外邊兒亂,沒事兒少出門兒!”

景琦:“有空兒我到濟南看你去!”

玉芬:“算了吧!說了八年了,到濟南我給你買蟈蟈!”大家全笑了。

玉芬:“走啦!”馬車啟動緩緩走去。

人們紛紛往回走,白方氏拉住景琦問:“找著你三叔兒沒有?”

景琦:“找著了,他說把神父安頓了就回來,挺好的,放心吧!”

大家向門裏走去,景琦走上台階想了想,又回身向外走,剛邁步,就聽到有人壓著嗓子在喊:“景琦——”景琦聞聲知是黃春,不禁喜出望外,忙跑過去:“你怎麼跑出來的?”

在照壁拐角黑影裏站著的黃春道:“我把你三叔甩了。我不能再跟著他了,我怎麼辦呐?”

“你也不能上我們家呀……”景琦想了想,“走吧!我帶你去個地方兒!”

黃春:“哪兒?”

景琦:“走吧,我們家花園子!我這就牽馬去,你上胡同口兒那門洞兒裏等我。”

白宅花園子。夜。

園門開著,景琦下了馬又把黃春抱下,拉馬進門。隻見門房也大敞著門,不禁罵道:“媽的,看園子的也跑了,挺好!來!”他將馬拴在樹上,拉著黃春走向花廳。

廳裏一片漆黑,景琦掏出“洋火”點燃油燈:“你就睡這兒吧,千萬別出去!”

景琦走到床前,把蓋單子揭了,又從櫃頂上把被子拉下來。

黃春:“你睡哪兒?”

景琦:“我?我得回去。”

“這兒一人兒沒有,漆墨烏黑的,你就把我一人兒扔在這兒?”

“喲,姑奶奶,我今兒剛回來,好些事還沒交代呢,我非回去不可。”

“你還來不?!”

“傻丫頭,我不來你不餓死了,我得給你弄好吃的來!”

“我就在這兒住下去了?”

“怎麼也得等外邊兒亂完了吧!”最奇向門口走去。

黃春六神無主地望著。

景琦到了門口回過頭:“我走了,你可把燈吹了,外邊一看見亮就知道裏邊有人。”

黃春:“這地方鬼都不來!”

景琦轉過身:“走啦!”

黃春忙叫:“景琦!……”景琦又一次回過頭來,黃春張了張嘴又說不出什麼,充滿留戀地望著他。

景琦低下了頭:“我明兒還來呢!”

黃春:“明兒早點兒來!”

詹王府。夜。

王府大門內外戒備森嚴,門裏兵勇把守,門外全是義和拳民守衛。

武貝勒小跑而來,到了門口被一拳民攔住:“站住!你倒不認生,往哪兒胡鑽你!”

貴武忙道:“我是王爺的外甥。”

一兵勇走出大門:“叫他進來吧!”

貴武忙轉身上了台階向門裏走去。剛進院子,就見在花廳外廊子上,詹王爺正和拳民首領點驗槍支。

貴武站在廊下,詹王爺看著貴武:“屬實嗎?”

貴武:“千真萬確,白家老三入洋教有十幾年了!”

詹王爺:“那還不把他抓起來!”

貴武:“教堂抄了一遍,連他帶神父全沒影兒了,八成躲家去了。”

見詹王爺低頭沉吟不語,貴武上前兩步:“王爺!白家老三實在不是個東西!

這幾年坑了咱們上萬兩銀子,可倆孩子至今下落不明。

這小子罪大惡極,王爺做主,千萬不能放過他!“

詹王爺:“要是去他家抓不著,白家的人又有話說了。”

貴武:“我知道,他還有所外宅,他跑不了!”

詹王爺:“那個神父哪兒去了廣貴武:”抓到白老三就全知道了,王爺,那倆孩子也就能審出下落了!“

詹王爺下了決心:“去吧!別傷了白家別的人!”

貴武來了精神,轉身大叫:“來人!”

白宅。夜。

貴武帶著十幾個拳民兵勇衝進了白宅門口,秉寬不知所措,不敢阻攔,隻遠遠地喊:“諸位,諸位!這是要幹什麼?!”也跟著跑了進去。

貴武衝進院即殺氣騰騰:“胡總管!把你們家三爺交出來,別叫我們動手!”

胡總管:“武貝勒,都是自己人,何必呢!”

貴武:“跟你廢話沒用,搜!”

白文氏急急忙忙走出來:“等等,等等!武貝勒,為什麼抓三爺?”

貴武:“他入了洋教!”

白文氏:“入了洋教他並沒做什麼壞事!”

貴武:“二奶奶心裏最明白,他做的壞事還少嗎?”

白文氏:“武貝勒,咱們可不能官報私仇!”

貴武:“什麼私仇?這是王爺的吩咐!”

白文氏:“那好!我跟你去見王爺,走吧。”白文氏毅然走出花廳。

貴武:“二奶奶!這裏沒你什麼事兒,你甭往裏瞎摻和!”

白文氏回頭:“告訴你,三爺不在家!有什麼事兒,叫王爺跟我說,走吧!”

貴武:“王爺跟你說不著!搜!”

穎宇莽莽撞撞繞過影壁走進來,一見好多人愣住了:“幹什麼呢這是?”

白文氏大叫:“老三快跑!”

穎宇見勢不妙,轉身就跑,幾個拳民早上前攔住了他的去路。貴武走出敞廳下了台階:“白老三,你也有今天呐!你怎麼不擺譜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