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宅。
關少沂拉著女兒香伶與詹瑜走進大門。胡總管忙迎上……
敞廳前院。雅萍正送一位女客人出來,下了台階一下子愣住了。
關少流拉著香伶和詹瑜一起走進院子。雙方一照麵,關少沂也愣住了。香伶驚喜地望著雅萍叫著:“媽——!”用力甩開關少沂的手撲到雅萍懷裏。雅萍緊緊地摟住女兒,喜出望外。關少沂剛要上前,被詹瑜一把拖住進了敞廳。他們來到穎園靈位前肅立、跪拜,玉芬、景怡等孩子還拜時,關少沂抬頭迅速地審視,隻見孩子們眼淚汪汪地哭著。關少沂、詹瑜起身,這時胡總管走了過來,請他倆去外客廳用茶。
外客廳中,丫頭把茶碗放到關少沂和詹瑜旁邊的茶幾上,白文氏揚了揚手,請他們用茶。
“真是想不到。”關少沂欠了欠身邊,“聽說,昨兒晚上大爺還好好兒的。”
白文氏淡淡地:“好好兒的!”
“突然間就死了?”
白文氏仍淡淡地:“就死了!”
“到底是什麼病?”
白文氏抬眼警惕地望了一眼關少沂:“不知道。”
詹瑜:“大獄的人也沒跟您說是怎麼死的?”
白文氏繃著臉有意頂撞二人:“不知道!”
關少沂:“這,您怎麼會不知道呢?”
詹瑜:“昨兒晚上見他還滿麵紅光的,精神也好嘛!”
關少沂:“一乍聽說大爺死了,就跟是假的似的!”
白文氏突然站起:“你們二位今天是來吊喪的麼?”
關少沂:“那當然。”
白文氏:“聽你的口氣好像是仵作來驗屍的!什麼叫假的?”
站在門外的胡總管焦急不安地聽著裏麵的談話。
白文氏:“來,當著我們全家人的麵兒,當著所有客人的麵兒,請二位開棺驗屍!”
關、詹二人大窘,連忙站了起來。
詹瑜:“二奶奶何必呢?事情來得突然,他不過是隨便問問。”
白文氏:“哼!我倒想問問你呢?!昨天晚上我們大爺去王府看病,你們給他吃了什麼了?下了什麼藥了?怎麼回到大獄就死了?!”
詹瑜驚慌地:“怎麼賴上我們了?他連口水都沒喝。”
胡總管急忙推門而進:“二奶奶,二奶奶!宮裏的王公公,太醫院的魏大人都來了。
白文氏應道:“嗯!”
胡總管:“關大爺,您的閨女香伶說她要跟她媽在這兒住幾天,先不回去了。”
關少沂:“那就……住吧!”
“少陪了,胡總管,陪陪二位。”白文氏說罷滿麵怒氣地出了屋。關少沂、詹瑜尷尬地互相望著。
胡總管:“二位好坐。”
白宅敞廳前院。
西邊廊子裏穎字正和武貝勒貴武悄悄說話。
貴武:“大爺這死得有點兒不明不白的。”
穎宇:“說的是!昨兒我站得遠沒看太清楚,可瞧那樣兒,不像有病。”
“入殮的時候你沒瞧瞧?”
“從大獄拉到家已經棺殮好了。”
“你們家真夠倒黴的啊!”
二人正說著話,隻見景琦舉著九連環木刀從通藥場的月亮門兒喊叫著跑出來,景武在後麵追。秉寬一把拉住景琦拽到牆根兒,景琦渾身不自在地掙巴著。
秉寬央求道:“小祖宗,今兒消停點地行不行?你今兒要敢胡鬧,你媽能把你捆上吊起來,你信不信?”
景琦拚命掙紮,忽然停住發愣,他看見了不遠處的武貝勒,用手一指道:“那人就是上回把我綁去了的那個人!”
秉寬抬頭一看大驚:“他?武貝勒!你胡說什麼?”
景琦:“就是他,還踢了我一腳,說要拉了我的小***!”
秉寬望著貴武,忙拉景琦走向了東廊子,說道:“別老往那邊看,來來來!”
廊子裏,貴武和穎宇還在說著。
貴武:“怎麼聽說老爺子身子骨也不行了?”
穎宇:“多好的身子骨也經不住這麼多的糟心事!”
貴武忽然兩眼發直,驚慌地望著。東廊上景琦正向他這邊指點,白文氏、秉寬張望著。貴武慌了神:“三爺,我得走了,改日再聊。”說著匆忙跳下廊子向大門急步走去。
白文氏目送貴武出了門,對秉寬和景琦道:“這事兒知道就行了,不許向外說,景琦,聽懂了沒有?”
景琦點著頭:“懂了。”
忽然胡總管、趙顯庭和二頭兒從月亮門兒跑來,向白文氏報急:“二奶奶,提督府來人查封藥湯了。”
白文氏:“哼!人剛死,喪事沒辦完就來了。”
千總帶著四個兵丁走到白文氏麵前:“奉九門提督榮大人之命查封藥場。”
白文氏十分平靜地:“趙五爺、二頭兒,幫著清點,開門去!”
十幾個兵丁排著隊跑進了通藥場的月亮門兒。
院裏,白家的人和吊喪的客人們鴉雀無聲,肅立而望。
百草廳門口。
門口貼出告示,人們圍觀者。隻見告示上:奉諭:即日起查封百草廳及藥場,由都院監辦招商,凡欲承辦百草廳老,請到都院麵議。
轉眼深秋了。北風呼號,落葉滿地,敗技枯草,寒鴉哀鳴。
白宅敞廳前院的月亮門兒,早已被砌起的磚牆堵死。
大門緊閉,積滿落葉,一片冷清。
白宅花房。
書案上,宣紙上寫著一個大大的“忍”字。依然鮮花滿室,菊花盛開。白萌堂躺在躺椅上,腿上蓋著夾被,白文氏坐在斜對麵兒。
白萌堂:“倆多月了吧?都院監辦招商,還沒人承辦?”
白文氏:“沒有!”
“哼!誰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承辦我白家的百草廳!”
“宮裏要的兩批‘益仙救苦金丹’和‘安宮牛黃’都還扔在那兒沒做,內務府派了好幾回人催都察院了。”
“二奶奶,記住我的話,除了咱們自家,誰也撐不起這百草廳,就是有人承辦,他也崴咕不了幾天!”
“您這話我不懂。”
“咱家製的藥是祖傳上百年的秘製藥,不是天橋兒打把式賣的大力丸!不管誰承辦也隻能是有名無實,宮裏就不會答應!”
“可這是老佛爺叫查封的。”
“老佛爺離了咱家的藥她也活不成,不信走著瞧!”
“我明白了,平時不理會兒,要不每回秘方配藥,您都一人兒鎖屋裏自己配最後一味藥呢!”
白萌堂笑了:“對嘍,你是聰明人,一點就透。怎麼看?家裏的日子不太好過了吧?”
“還能湊合。我把家裏的銀子三萬二千多兩都交到廣亨錢鋪入了股,吃息分紅,這筆銀子與家產分開,不管多難都不能動。公中的幌子存到了‘彙豐’,省著花還能維持個兩三年,所以我自作主張……”
白萌堂注視著白文氏,聽得入了神。
白文氏滔滔不絕:“把傭人都辭了,每房隻留一個,各房的份例也都減了一半兒,熬金湯的金子和細料庫的藥,都是各房私產,也沒查封,各房也都不能動。
百草廳總有盤回的那一天,還會有大用場……“白文氏逐漸發現白萌堂在死盯著自己,心裏有點發毛,”爸,您幹嘛這麼死盯著看我?“
白萌堂向後一仰躺下了,微微地一笑:“二奶奶,有你管家,我可以踏踏實實地進棺材了。”
“礁您又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白萌堂正色道:“二奶奶,我隻有一句話,今後辦事你盡可以自作主張,用不著和我商量,家大業大,人多嘴雜。你隻要管事,就有人說閑活,就有人挑毛病裹亂。記住,我不是軟耳根子。”
白文氏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老爺子,有您這句話,我受多少委屈都認了。”
白宅二房院。
白文氏進院子問倒水的丫頭:“二爺呢?”
丫頭回過:“還沒起呢。”
白文氏不覺自言自語道:“好家夥,都什麼時候了!”
白文氏一撩簾子進了屋,隻見穎軒趴在被窩兒裏叼著煙袋,景琦正吹著紙媒子給他點煙。白文氏皺了皺眉頭,脫鞋爬上抗:“你怎麼了?快吃晌午飯了還不起?”
穎軒:“起來幹什麼?大眼兒瞪小眼兒,不夠懊頭的。是不是兒子?”
景琦應著聲:“沒錯兒!”
白文氏打開大躺箱回頭瞥了景琦一眼,又從箱中拉出兩塊料子:“你趴在炕上就不懊頭了?這兩塊料子今年給大哥那幾個孩子做幾件新衣裳吧?”
穎軒:“我不管。愛給誰做就給誰做。”
景琦:“那我呢?”
“你今年不做了,先緊若哥哥姐姐做。”白文氏蓋上箱蓋拿者料子下了地,“還不起?這麼多事兒你一樣兒也不管!”
“不管。男主外、女主內,家裏的事兒本來就屬女人管。”
“喲,可找著主外的了。你是不是把老鋪盤回來?”
“沒那本事,兒子,裝煙!”
白文氏一把奪過煙袋扔到地上,伸手掀起穎軒的被窩兒:“起來!”剛掀一半就被穎軒死命把被子拉住了。
景琦笑著大叫:“哈哈!爸爸光著屁股呐!”
“去!出去!你歡勢不了幾天了。”白文氏推著景琦出去,“明年開了春兒進私塾上學,就天天有人管著你了。去!”
“兒子,回來,把煙袋遞給我。”景琦又往回走,揀起煙袋遞給穎軒。
白文氏歎了口氣:“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這日子本來就沒法兒過了,兒子,袋煙!”穎軒說道,景琦壞笑著給他裝煙。
白文氏板著臉:“景琦,你就跟著你爸爸胡鬧!”說著轉身出了門,丟下一句,“快起來吧!吃飯啦!”
白宅敞廳。
圓桌上一葷一素兩個菜,所有的筷子都在一個盤裏搶著肉吃,景怡、景雙、景泗、景陸、景武、景琦、玉芬在一桌,景琦個兒小夠不著,玉芬搶得最厲害,拚命往是奇的碗裏夾;香伶坐在那兒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