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內,大燈未開,隻留一盞昏暗暖黃壁燈,起居室連著臥室書房與衣帽間浴室,儼然是個樓中樓,一門之隔,別有洞。
這個房間裏的一切且還是四日前大婚時的景象,被單床罩是一水兒的正紅色,玻璃窗上的大紅喜字尚未揭下,梳妝台鏡子上的雙喜字依舊還在。
徐家、名門望族之後,規矩繁多,就大婚禮儀,曾有管帶著徐家幾十年的老嫗至她跟前,同她了數時,而這其中的規矩,精細到端茶給公公婆婆時彎幾分腰,幾分話。
精細到在這個宅子裏走路的輕重。
自1991年,她被母親胡穗強行帶到首都之後,生活環境發生了翻地覆的變化,她從一個光明正大的孩子一夕之間便成了一個寄人籬下的醜,這些年,趙家的生活,讓她練就了一身謹言慎行的好本事,可即便如此,進了徐家,她想,自己這道行啊!當真是拿不出手。
胡穗:徐家乃百年世家,且徐母是過去舊時代有名門望族的大家閨秀,那種家庭,培養出來的子女,多半是嚴肅的。
大婚那日,胡穗的話語,得到了證實。
磨山別墅比徐家祖宅要好上幾分,不至於那麼嚴謹與莊肅,這裏的傭人,能留在前院出入主宅的多半是徐家出來的,改了原由姓氏,多半姓徐。
但在宅子裏,她們的姓氏是不能顯露出來的,傭人之間,喚徐黛,隻喚黛管家。
臥室內,她借著昏暗的光亮往衣帽間而去,這諾大的衣帽間,分門別類放著夫妻二人的衣物,男左女右,依次排列,整齊有序,又一目了然。
安隅不是個喜歡將華麗衣物加諸於身上的人,但徐家衣帽間,每每拿出一件衣物,都足以看出其價值不菲。
徐黛這幾日間隙同她講了許多徐家四少的事,其中便有一條,他的衣物,大多都是由百年裁縫家族的老師傅親自打板製作的。
而她的衣帽間,有專門的一格掛著花式各樣的修身旗袍,隻因,徐家夫人在外,隻著旗袍,而她身為兒媳,自然是要延續婆婆留下來的傳統。
安隅想,她明明活在二十一世紀,可入了徐家,卻總是恍惚覺得自己尚且還活在十九世紀的大上海。
這種感覺,在徐家老宅更甚。
臥室門口,傳來一陣響動聲,她聞聲側眸望去,隻見男人推門而入,依舊是那身白襯衫在身,手中端著一套精美的碗蓋茶杯。
許是覺得臥室內視線昏暗,他伸手“啪嗒”一聲按開了燈。
霎時,滿屋亮堂。
晃得安隅眯了眯眼。
男人站在門口,麵色緊了緊,目光觸及到站在衣帽間門口麵容冷淡的妻子時,稍有些緊張,站定幾秒,邁步而去,伸手將手中茶杯遞過去,話語溫和,帶著示好:“蓮子心牙泡的水,敗火。”
蓮子心牙泡的水、敗火。
這本是一件平常的話,可聽在安隅耳裏,總不是滋味。
是覺得她這火起的太過邪門兒?還是覺得沒必要?
冷睨的視線從他身上一掃而過,未曾言語,隻是轉身進了衣帽間,在出來,手中多了件藍色吊帶裙,看這架勢,是要準備去洗澡了。
徐家四少,是那古板徐家出格的存在,早年間,因著現如今的徐夫人在生他時遭了不少罪,打從一出生開始,徐紹寒便是徐家最得寵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