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鐸銳是謝家長子,下麵還有好幾個堂弟表弟,卻從來沒有起到長兄應有的模範帶頭作用,以頑劣之名著稱軍區大院,是打架鬥毆的一把好手,這位90年代的問題少年做夢都沒想過,自己會在這樣花一樣的年紀出個門就喜當爹了。
樹叢的角落裏躺著一個渾身烏漆墨黑的小孩,臉埋在膝蓋裏看不到樣子,但是從露出來的部分來看,剛才一場大雨除了把他淋得更加狼狽之外,一點也沒有起到水應有的清洗作用,由此可見,髒得十分徹底。
自己的籃球正安慰地坐在這小孩的身邊。
謝鐸銳看了那團破布一樣的小人一會,確認他不會因為自己的出現而抬起頭來,於是隻好勉為其難地伸出手戳了戳,“喂,你躺在這兒幹嘛?”
然後那團破布就垮了。
謝鐸銳:“……”
那髒兮兮的小孩露出一張更加髒兮兮的臉,由於臉上實在太黑,實在是男女莫辯,謝鐸銳隻能看到他相對幹淨的嘴唇,小孩的嘴唇慘白,意識全無,眉頭緊緊皺著,看上去應該是生病了,嘴裏咦咦嗚嗚不知道念叨著什麼。
“喂,醒醒。”謝鐸銳猶豫,接著從兜裏掏出一張紙巾,隔著紙巾拍拍那孩子的臉,“快醒醒。”
那孩子混混沌沌,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臉上輕拍,軟軟暖暖的,他餓極了,本能地側過頭舔了舔。
不能吃?小孩子迷迷糊糊皺眉,小臉皺得更緊。
謝鐸銳:“……”
盡管隔著紙巾,謝鐸銳還是感覺到了指尖那一瞬間濕潤滾燙的觸感,愛幹淨到勉強陪兄弟打球都一定要穿長袖,就怕球碰到自己身上,還隨身帶紙巾手帕的謝大少,整個人都僵住了。
那小孩渾然未覺自己給人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傷害,因為他已經快要燒暈過去了。
“謝鐸銳,你在這愣著幹什麼?還打不?”身後快速跑過來一個高個子穿著藍色球服的少年,少年拍了拍謝鐸銳的肩,順著謝鐸銳的目光看到躺在地上的人,頓時驚奇道:“誒?這是什麼?”
“……”謝鐸銳:“人。”
簡尤:“……我知道,這誰?”
謝鐸銳看他額頭上的汗一眼,掏出紙巾遞給他,再皺眉看著那小小的一團,“我怎麼知道?沒見過,簡二你見過嗎?這副樣子怎麼混進來的?”
“不是住這裏的小孩,大概是哪裏鑽進來的吧?看樣子像是沒人要的。”簡尤抱起籃球,“找人吧,這小孩看樣子是生病了,總不能就這樣放著。”
“行,我回去叫人,你幫我看著,我很快就回來。”謝鐸銳又看了一眼蜷縮在地上的小孩。
簡尤抱著球在指尖轉圈,點頭道:“行,你去吧,快點兒。”
簡尤目送謝鐸銳跑遠,放下籃球仔細看了看那小孩,那團孩子瘦骨嶙峋,露出的手臂又黑又細,小小的一丁點粗,一看就知道之前過的是怎樣的生活,簡尤驟然想起了自家胖嘟嘟的表妹,覺得有點心酸。
沒過幾分鍾,謝鐸銳就帶著家裏的保姆過來了,保姆手裏還特意帶了一條雪白的大毛巾,在謝鐸銳的示意下,小心翼翼地把地上的孩子抱了起來。
保姆五十幾歲,家裏正好有個幾歲大的小孫女,看清那孩子的樣子立刻有些心疼,“好像是個男孩兒,這孩子怎麼搞成這樣?哎喲喂發燒了吧?這小臉兒給燙的,少爺,我這就去叫醫生。”
“好,”謝鐸銳看了看被他臉一蹭,瞬間髒兮兮的毛巾,臉色有些難看,囑咐道:“張姨,在醫生來之前先給他好好洗洗,找身合適的衣服穿。”
“好好好,我今天剛給我孫女做了套衣服,正好給他穿上。”張姨看著他細得嚇人的胳膊,又是一陣心疼。
“好,麻煩張姨了,你先回去吧,我馬上就回來。”
京城的三月春寒料峭,謝鐸銳看著那小煤球光禿禿的大腿,咬了咬牙,又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那小孩子蓋上了。
……大不了衣服扔了就是。
雖然還是少年,但是從小在爺爺的鐵血教育和打架鬥毆中長大,謝鐸銳身形在同齡人中已經相當高大,運動裝外套一蓋上去,那團煤球就隻露出一個發頂一個小腳了。
張姨抱著那團煤球剛走兩步,那小孩的鞋“吧唧”掉到了地上,保姆正打算想辦法撿,謝鐸銳看了看那雙看不出本色的鞋,臉色又黑了一點,控製不住地往後退了一步,“不要了,給他重新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