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如何機鋒暗藏,宗政霖始終一副鎮靜威儀之態。鳳目帶著審視,淡漠掃過,底下振振有詞之輩,便逐漸收斂了張狂。
太子爺眼底陰鬱,夾著冰淩似的,看著就叫人有割肉之痛。
勤政殿方才歇了吵嚷,外間唱諾太後娘娘駕到,重臣一凜,便知今日這事兒是如何也要有個決斷。金太後乃高祖繼後,對高祖臨終囑托看得極重。若說對當今仁愛有加,傾力輔佐,便是對任何危及社稷國運之事,半分容忍不得。
皇帝起身親迎太後進殿,特意喚來顧長德於上首添置鳳椅,這才扶著老太太安穩落座。
“皇帝,哀家這一路過來,心裏焦急得很,事情也就不甚明白。這會兒既到了前朝,倒是得好生瞧瞧,儲君一事,如何圖生變故。”
老祖宗一發話,意思很明確,這事兒她老人家便是拚著聲名受損,也得弄得明白。也對,儲君冊立不祥,非但關乎太子,更牽涉之前當今決斷,是否當真剛愎自用。天子聖名,半分汙損不得。
見太後坐下尚且微微喘氣,元成帝輕拍她手臂,略做安撫。“母後息怒。此事兒子定當徹查。您先緩著歇口氣,一旁聽聽底下這杆子不省心的,倒是如何交代。”目光落在身姿筆挺,肅穆端凝那人身上,皇帝目光幽深暗沉。
“段祺郜,太後跟前,將方才之事重新稟過。”喚了猶自跪拜當中那位禦史大夫,接下來,太後終於微微傾著身子,將事情聽了個明白。
竟如何也不敢置信,不祥之源頭,還能跟她奉安宮扯上幹係。佛家最是講究因果,這會兒金太後也跟著揪緊了心。
那榕樹雖是慕氏出的主意,點頭卻是她。之後照看更是太子宮中寶林萬氏,這般說來,確是無旁人插手餘地。至於禦花園中桐麻樹,倒是更容易被人動手腳。可這前頭一項,又要如何證了清白?莫不然還能是東宮裏良娣寶林,兩人勾結一處,為旁人收買謀害太子?
太後麵色難看,身子漸漸靠進椅背,這會兒是對那盆子榕樹原主,太子良娣蘇氏惱恨至極。若非她早早生出歪斜心思,之後一應事情,也不至落得今日地步。自然,心底深處對太子冊封一事,也非全然就不生疑慮。
“太子,你可有話要說?”終於等到皇上發話,眾人凝神靜氣,目光瞬時向最前方禦座之下,蟒袍加身那人背影看去。
慧儀宮中,慕夕瑤聽了強三打探來消息,不慌不忙給自個兒喂了勺子糯米羹,眼角隱隱帶笑。
跟她玩植物的秘密,就別想著瞞得過去。澆水、施肥、日照、蟲害……一個個數過去,能叫對方短短數日內得手,也不過就那麼兩三件事兒。更何況,她自認自己對花草園藝還是頗有心得,涉獵不淺。
“衛甄定是候在殿外。你想法子買通信得過的小太監與衛大人遞話。旁的無需多說,隻這般記住兩句就成。”招來強三兒低聲吩咐兩句,便見這機靈的腳下抹油,趕著趟的沒了身影。
至於那盆惹事兒的榕樹……慕夕瑤哢吧一聲咬碎粒核桃,眼神驟然鋒銳起來。
內務府,就等著被宗政霖那男人今日過後狠狠清算。
前朝之事她不宜露麵,可這不代表她使喚不動人不是?太子爺底下那般多朝臣,總該有幾個明眼人,不至將她這受寵的良娣娘娘送上門兒的好處,硬是往外推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