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樣的行為在黑袍人看來,不啻於尋死。
但是嵐顏,卻仿佛慌不擇路般,越跑越深。黑袍人的眉頭深深皺起,微一遲疑後,追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慌不擇路,還是絕幽之境的黑暗阻擋了她的視線,嵐顏竟然朝著那陷坑的方向一路而去,待黑袍人能夠勉強看到嵐顏身影的時候,她已經站在了陷坑的邊緣。
“我知道,你很想殺我。”嵐顏的笑容和她的聲音一樣非常欠扁,“而且你篤定我被困在這裏,就一定會是你的手下亡魂。可惜……往往越是篤定的事,就越容易出現意外。”
“你想尋死?”黑袍人的聲音冷了下來。
對於他來說,立誓想要殺的人自殺成功,也是對他極大的侮辱,尤其是嵐顏這個他早已恨之入骨的人。
“我不想。”話是這麼說,嵐顏的腳步卻往後退了步,半隻腳已出了陷坑的邊緣,一股陰涼的風從坑底吹上,她的衣裙在翻飛著,秀麗的發絲在飄舞,映襯著她的容顏,嬌媚沉靜。
如此截然相反的詞,卻在她身上奇異地融合。
嬌媚的笑容,沉靜的眼神,仿佛她才是那個掌控全局的人,而不是被人追殺的對象。
“這裏是絕幽之境,會吸取人的靈氣。換而言之,隻是吸取靈氣將人打入平凡的境地,卻未必能奪人性命,我從這裏跳下去,你要殺我就得追蹤下來。雖然你可能用了什麼方法讓自己暫時不被吸取靈氣,但我相信你也絕不可能長久的支撐,當我們兩個都是平常人的時候,大不了撕衣服扯頭發,我也未必不是你的對手,至於我跳下去死不死,你敢就下來看看吧。”嵐顏的聲音那麼輕柔,輕柔中帶著無法忽視的尖銳,尖銳裏又透著幾分嘲諷。
對黑袍人的嘲諷。
他想要她的性命,又豈是這麼簡單的?
嵐顏的雙手張開,身體慢慢地仰倒,帶著飄渺的笑容,沉落入無邊的黑色中。
黑袍人的腳下上前了兩步,站到了陷坑的邊緣,而無盡的黑暗中,已經找不到嵐顏的身影了,唯一讓他印象深刻的,是嵐顏落下前那始終停留在她身上的眼神。
那眼神仿佛說著:我保證你不敢下來,不敢下來,不敢下來……
他遲疑了半刻,終於還是轉身,離去。
而那陷坑的陰涼風,從坑底吹上,刺骨的陰寒。崖壁間,一道人影如同風中的稻草,吹起、落下、吹起……
隻有一隻手著力在崖壁上,艱難地抵擋著。
“果然沒種,還真是不敢下來啊。”嵐顏低聲咒罵著,看看腳下。
黑暗,無盡的黑暗就像猙獰的獸,張開著饕餮大口,等待著鮮美的食物。
可見的東西不可怕,最為可怕的就是看不到的東西,因為想象會帶來更大的恐懼。
“我他娘的該怎麼上去啊?”現在的嵐顏,早沒了剛才的英雄氣概,痞氣般的罵著。努力伸出另外一隻手,想要攀住崖壁。
但是無論她怎麼努力,那逐漸消失的靈氣,讓她無法用力,更無法穩定自己風中搖擺的身形。
“還有你們這群該死的男人,老娘都恢複靈氣這麼久了,居然一個感知到的都沒有!!!”嵐顏咬著牙,繼續罵著。
從“鬆竹禪”到原城,那群男人居然一個都沒有感知到她的存在,實在可惡。
“什麼狗屁青龍白虎,什麼該死的中央主神、神獸白鳳,還有九尾妖王,都可以統統去死了。”這小小的聲音,也被風聲吹散了。
嵐顏的手指攀不住崖壁了,從五指到四指,從四指到三指,一根根手指在逐漸鬆開。
終於,她再也抓不住,當最後一根手指鬆開,那搖晃的身體墜落……
就在她墜落的一瞬間,一抹溫熱貼上她的後背,一隻手抄在她的腰間,一隻手有力地攀住了岩石。
完全無力的嵐顏靠在他的肩頭,艱難地喘息著。
這深幽的地方,她甚至無法回頭去看對方的麵容,隻能無力而艱難地問著,“你是誰?”
對方沒有回答。
“封千寒?段非煙?還是蒼麟?”嵐顏猜測著。
對方還是沒有回答。
“鳳逍嗎?”嵐顏有些不肯定,因為這個人的氣息,既不象封千寒,也不象段非煙,與蒼麟也有差別,以她對鳳逍的熟悉程度,應該也不是。
難道是她的感知出了差錯?不然除卻他們,還能有誰?
“是我。”清冷的嗓音,飄幽的語調。
嵐顏的身體僵住了,半晌後擠出兩個破碎的字眼,“師傅……”
世間,唯有他能有這樣的氣質,獨一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