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下不為例(1 / 2)

她打開浴室的噴頭,站在水流之下,讓噴湧而下的水從頭頂一直往下淋,衝刷她的整個身體。

溫熱的水流將她包裹住,她冰冷的手和心終於感受到一絲暖氣,她頹然坐在地上,紛亂的思緒理不出個頭緒來。

浴室的水汽漸漸濃重了,溫易靈坐在茫茫的水霧裏,視線也越來越模糊,她的眼前不停地出現很多人的臉,她的凶狠殘酷的爸爸,得意奸笑的齊楊航,她那小時候見過的依稀可辨的外祖母,還有她那美麗蒼白的媽媽……

想到媽媽,她立刻清醒了。

媽媽的病不能再拖了,她得去做手術,明天我就帶她去做手術,還有房子,我能買個像樣的地方和媽媽一起搬過去。

不對,媽媽問起錢的事情怎麼辦呢?不能讓她懷疑才好啊。不然,媽媽要是知道了,她一定會氣得昏過去的。

我不能再打擊她了,她已經經不起打擊了。

誠實如溫易靈,從小不對媽媽撒謊,小學的時候很多小孩為了多要些零花錢,總會把學校老師說的收費金額再提高那麼一點點,這樣就有錢買自己喜歡的洋娃娃和糖果。

可溫易靈知道媽媽的收入來之不易,從來不向媽媽要錢買不該買的東西。

路過商店櫥窗的時候,她也會眼巴巴地望著裏麵穿著紗裙戴蝴蝶結的洋娃娃,但她隻會在每天放學後偷偷地看幾眼,標簽上昂貴的價格讓她知道擁有這樣一個洋娃娃隻是奢望,她絕不會跟媽媽要錢買。

多少個童年的夢裏,總有一個美麗的洋娃娃在和她一起唱歌,跳舞,歡聲笑語充滿整個夢境。

如今的她已經不再是個夢想擁有一個洋娃娃的小女孩,她已經完全褪去了小女孩無憂無慮少不更事的幼稚,她為她的媽媽而活,為她們的家而活,她的肩上承受著她難以承受的責任的重量。

現在這重量把她逼入了歧途,她不能不對媽媽撒謊。這將是她第一次對媽媽撒謊,但她有什麼辦法呢,如果不這樣做,隻會更刺痛媽媽的心,將媽媽逼到絕望的境地。

想好了對策,她才逐漸淡定下來。她知道她需要以最正常的姿態出現在媽媽麵前,不能讓她看出任何異樣。這時的她,又重新恢複了她一貫獨立勇敢的樣子,她將身子擦幹,穿好裙子,走出酒店。

陽光曬在她身上,熙熙攘攘的街頭明亮極了,一派人潮湧動的熱鬧氣息。

這熱鬧和明亮的感覺卻讓她感到身上針紮似的不舒服,似乎到處都有人在指指點點地看著她,你看,這個女的,為了錢,真是什麼都幹得出來。

她低著頭飛快地走著,躲閃著每一個迎麵過來的行人的眼睛,哪怕其實他們並沒有看她。

突然,一隻手伸到她麵前。她一驚,叫了一聲,低頭一看,是一個乞丐。

她這才又將懸起的心放下來,一個獨腿的乞丐,衣服破爛不堪,將一隻骨瘦如柴的手伸向自己,她趕緊從包裏拿出錢遞到他手上。

這個年代,街頭殘疾的乞丐比比皆是,可他的傷腿上觸目驚心的疤痕和潰爛的傷口依舊讓她一陣揪心。

這世上,可憐人終究是不少的。乞丐出賣尊嚴,而我這樣的又算什麼呢。她歎了口氣,隻能好好地活下去呀。

走到家門口時,她努力讓自己表現得高興起來,她拿出手機,對著屏幕上示範了一個,然後就這樣笑著走進家門。

媽媽見她回來便著急地問:“靈兒,你昨晚幹嘛去了啊?電話也關機,我打了幾個都沒打通。”

溫易靈便笑著對媽媽說:“媽,我正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呢。上次我和一同事一起買了支股票,同事昨天打電話告訴我說賺了25萬呢。我想著您要做手術需要用錢,我們還要找地方住,就找同事借了錢,和賺的那些一起差不多夠了。昨晚她把我叫去慶祝,手機後來又沒電,我怕回家太晚吵醒你就直接住她們家了。”

“什麼時候也學人家開始炒股了,都沒聽你說過。”

溫易靈調皮地衝媽媽吐了吐舌頭:“以後不敢不告訴媽媽了,下不為例,好不好?”

“你舅舅昨天打電話來說,這房子買主什麼時候來還不一定,讓我們先住著,這樣也好,你先別太著急。”

舅舅。

溫易靈現在一聽到這個詞心裏就忍不住生氣,但媽媽的說話時平和的語氣和表情告訴她,她已經原諒了舅舅。

她不好再說什麼,便點了點頭說好。

媽媽走出門去,門前的花壇裏盛開著鮮豔的花朵,那些花是她從前種的,即使從報刊亭回來再累,她也要抽時間澆澆花除除草,現在她生病身子虛弱了,花壇因無人打理而長出了零零星星的雜草。瘦削的她站在花壇旁,出神地看著這些花朵,她知道過不久她就要離開它們,不再有機會回來照料它們了。

而溫易靈在背後看著媽媽的背影,內心也止不住一陣淒楚。

她知道媽媽在想什麼,而她想的卻和媽媽不一樣,她在心裏默默地對媽媽說,媽媽,女兒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女兒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