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頭,擦擦汗看著上麵,仍是一步一步往上麵走,我的倔性子這麼多年從來沒有改變過,不到最後我不休息。
終於艱辛地上了最高處,我沒有來得及好好地看清那幾間上了歲月滄桑的房子,就癱坐在地上看著山下。
那蜿蜒直伸到林子裏的石階,那樹葉讓風吹得籟籟發響,山風就像曲子一樣,響得多好聽啊,我真不敢相信,我這是活著出來了。
以後這便是我安身立命之處了,陳公公沒有再陪我坐著看,而是進了去,跟這裏的老尼姑說什麼,一會兒就在裏麵說:“雲小姐,可以進來了。”
我進去,隻看到一個老尼姑還有一個小尼姑,小的約莫是十二三歲左右,睜大了眼睛打量著我,屋裏有一個不算大的觀音像,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尼姑正在那敲著木魚搓著佛珠。
一會兒她停下,睜開眼睛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說:“你叫什麼名字?”
“雲知秋。”我輕輕地說。
她搖搖頭:“以後你便不是這個名字,淨心,以後你就叫淨心,從頭到尾幹淨從心到靈魂都幹淨,入得我佛門,便與塵世之間男女之愛都隔絕。”
我點點頭,我知道的。
在宮裏的時候,我就努力地什麼也不起想。
“我佛名是慧清,這是你師姐,無想。”她一本正經地說著。
我看了那小女孩一眼,有些想笑,不是我欺負她,隻是這麼小的女孩,還不懂什麼事兒就做我的師姐。
慧清師太又說:“佛門之內不論年紀大小,是入門先後。”
“我明白了。”
接著她又說了一些這裏的規矩,然後叫那無想去取了小刀出來說:“剃發吧,斷了三千煩惱絲。”
倒是一語中的,我最後還是出家,入了佛門,雖然心未必現在就理淨了,可現在,必須得理淨。
跪在那觀音的麵前,她撩起我的發絲,一點一點地剪落在地上,一絲一絲地落下,就像過去一幕一幕地飛走。
我什麼也不想,要讓自已心裏靜靜的。
直到落完了發,頭光光的,我有些不適應,陳公公從地上撿起一絡頭發放在袖子裏,然後說:“慧清師太,我到是先回去了。”
“走好。”她說:“無事便別讓人來打憂,這是佛門清淨之地,斷了紅塵,莫要再攪入。”
“不會有人前來打憂的。”他說。
我摸摸沒有頭發的腦袋,隻覺得無比的寂寞啊,沒有頭發的相依,竟然是如此的冷,心裏的寂寞,就囂張地瘋長著,像冬天的雪把我壓得沉沉的。
我抬頭看著觀音那看不出是悲是喜的眸子,像我這樣的人,還有人世間所有的滄桑,悲歡離合是不是都不值得一提的。
淨心,從今天起,不止淨的要是心,還要淨了我寂寞與悲傷的靈魂。
隻是一塊木頭,別在中間佛室的門口,寫著無名寺三字。我便就在這裏修行了起來,光光的腦袋現在也慢慢地適應了,每天清早小女孩都忍不了貪睡,我早早起來清掃著門庭,看那林海中黃綠染紅,聽那聲音如高低如潮,讓它們一起來,逐走心中的寂寞,入了佛門,不代表心真的跨了進去。
我會想,有時會拚命地想孩子,想著我曾經糾結的感情。
衣服越來越擋不住寒意濃重,唯有多做些事,才不至於覺得冷,擔了二個水桶就下山去挑水,山間的霜霧濃重,卻是各有妙色。
下到了山腳下,太陽也升了起來,卻還是讓我覺得冷,那小河像是銀色的玉帶一樣,冒著徐徐的熱氣,我嗬著氣暖暖手,再捧起一把冰冷的水洗臉,漣漪散去,看到水麵上倒映著的自已,怎麼如此的百般寂廖,我修行還不夠,我努力還不夠,我為什麼總會有這樣的感覺,抬頭看那林間的台階,寫滿了斑駁的孤獨和歎息,嚐過了情的烈酒味,靜下來,可唯淨不了心。
不能想啊,思念是蝕骨的一種痛。
打了二桶水上來,咬牙地擔著,腳有些發抖。天天早上都要來擔心,每天早上到山頂,所剩的也沒有多少。
才上了二級階梯,我就不行了,放又不夠寬的地方,隻能蹲著二手護著,一咬牙,再上二級。
今天的肚子,痛得我像是要絞斷了腸一樣,再上得幾級,卻腳軟得差點要摔下去,一隻大手護著我的腰,另外一隻將我肩上的扁擔拿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