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頭痛地搖了搖頭說:“笑夠了吧?笑夠了就快過來幫忙。”
蘇涼架著唐老師,蔚然和我去外麵攔出租車,好不容易把唐老師塞進車子裏,我們幾個都出了一身汗。
合著我們三個人的力氣終於是把左右搖晃的唐老師送到了家門口。蔚然按了幾下門鈴,開門的時候,唐老師揮開我們的手,走一步晃三下,難度係數3.8的動作被他演繹得出神入化,怎麼晃就是不倒,他竟然還厚著臉皮說:“我身手不錯吧!”
唐師母看到唐老師是這副模樣一瞬間臉色變了又變,埋怨道:“隔著門就聞到酒氣了,怎麼喝成這樣?”
蔚然解釋:“師母,今天畢業聚會,而且這屆高考,我們班估分又特別樂觀,唐老師高興就多喝了點兒。”
此時已經喝得酩酊大醉的唐老師,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忽然記起剛才喝酒時忘了唱卡拉OK了,於是吼了一句:“妹妹你坐船頭啊,哥哥在岸上走……”我的背脊一陣發涼,在我們來不及作出任何阻止舉動的時候,唐老師一把就挽住了師母的脖子。
“喲,這個服務員姐姐長得挺漂亮呀。”說著搖晃著頭更湊近地看了看,“怎麼這麼麵熟?”
撲鼻的酒氣彌漫了整個四周,唐老師今天喝得真的連自己的老婆都不認識了,還一位自己真的在錢櫃KTV呢。師母看到我們幾個學生在場也不好發作,隻是怒瞪著唐老師,唐老師還不知死活地朝師母嘿嘿直笑。他吧唧吧唧了嘴巴,繼續道:“就連脾氣也跟我老婆一樣彪悍。”
然後唐老師朝我們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說:“噓,告訴你們我老婆就是一隻母老虎,食肉的,發起怒來會吃人的。”阿門,但願唐老師一會兒之後不要被吃得骨頭都沒有。
就在我們想著怎麼找借口離開的時候,唐老師突然讓這要去上廁所。師母橫了一眼唐老師,指了指廁所的未知:“我說你這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貓尿也要留到家裏來啊。”唐老師一愣,眼神還是迷離,嘴裏含含糊糊唱著:“山上的女人是老虎,見了千萬要躲開。”
師母呼吸聲越來越用力,沒有人敢再開口去解釋什麼。蘇涼扶著唐老師跳著八字舞去了廁所,沒多久師母的手機響起來。她拿起手機看了眼,臉色更加不好看,一臉的烏雲密布。她接起來:“喂。”電話裏的聲音還沒結束,師母就“啪”地把電話給甩了,殺氣騰騰地轉身回臥室摔上門。我和蔚然對望了一眼,很默契得感覺到了危險。
唐老師從廁所出來,對我們興高采烈地叫道:“同學們,今晚好好地玩吧,我已經打電話回家說我今晚加班不回去了!”
我們幾個又是一臉黑線,誰說高興的酒千杯不醉,貪杯太過了還是會誤事的吧!酒呢,還是喝到興到就好,笑話呢,看到笑不出就不好了。
大家趁著戰火沒有爆發前趕緊溜,三個人從唐老師家裏出來連電梯都懶得等,直接從樓梯一口氣跑了下去。
氣還沒來得及喘上來,我們就哄得一下笑翻了。清淨的小區裏隻有我們三個人清朗的笑聲。很久都沒有這樣開心了。這樣的笑聲讓之前那些難過不安的情緒都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夜幕中被橙色路燈照亮的幾張朝氣蓬勃的臉。我突然覺得未來的路還那麼長,屬於我的幸福也許就在某個地方等著我也說不定。
回到家裏,我有點疲倦,抬眼看了一眼牆上的鍾,都這麼晚了,整個屋裏隻有餐廳裏那幽幽的橘色燈光罩著這漆黑一片的空間,那麼微薄,那應該是媽媽為我留的一盞燈吧。我心裏突然湧起一股憂傷,那份對媽媽的愧疚和自責襲上心頭。
整個家裏寂靜無聲,廚房門微開一線,透出一道亮光,我剛準備踏進房間的步子鬼使神差地頓住,轉身朝廚房走去。媽媽的作息時間向來規律,11點就會休息了,怎麼廚房還有聲響和亮光?
我放輕腳步,屏住呼吸,從門縫裏看過去,視線窄得如同電影取景。一個男人站在廚房裏,他那張剛毅臉龐上是被無情歲月刻下的痕跡,也掛著落寞與滄桑。我定睛窺望他的兩鬢,已經微微泛白。捂住嘴,我驚得如同石化,生怕眼前看到的隻是夢境。
他守在煤氣前看著鍋子裏的白霧徐徐上升,鍋裏飄出一股食物獨有的清香。他也聞到了那撲鼻而來的味道,滿意地笑了笑,眼角的紋路一直眼神,弧度柔和。這是我第一次這麼認真觀察他,心頭的震動難以形容,那些長久遊離的思維終於回到我的腦海,像是心的回歸。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身子有點僵,輕輕把頭靠在門上,沒想到會驚擾到他。他回頭驚訝地說:“是諾諾啊,嚇了我一跳。”
心裏突然泛起一種久違的喜悅,我不知道怎麼向他表達自己心裏的激動,於是朝他笑了笑,說:“陳叔叔,你回來了。”
看到我突如其來的笑臉陳叔叔愣住了,半晌才憨厚地應承了我:“嗯,我向公司交了調回令”聽到他這麼說,我心裏反而鬆了一口氣。
“諾諾,聽你媽媽說今天你們畢業聚會,你們年輕人我曉得的,光顧著高興,沒吃什麼東西吧,你餓不餓呀?”陳叔叔顯得有些局促,可是平淡話語裏飽含這的關切我聽的一陣心暖,雖然啤酒喝得有點多,但我還是點了點頭。
“嗯,是有點餓了。”
陳叔叔撓了撓後腦勺,顯得有點不好意思:“那我跟你下點麵吧,你不是最喜歡吃排骨麵嗎?我特意去買了排骨,燉了一下午了。”
這回輪到我愣住了,原來他早就為我準備好一切,原來我的喜好他都記得。看著他的身影,我的眼睛裏有一些模糊,我隻是靠在廚房的門上靜靜地看著已經忙起來的陳叔叔。
他到底是什麼時候走進我的內心呢?在記憶裏,父親是在我小學的時候去世的,印象那麼模糊,依稀隻記得身材高挑的父親體質卻很弱,說話很溫柔。他的肩膀很窄,卻會讓我騎在他那瘦弱的肩膀上。
他離開的那一天,我驚恐地看著身上插滿了電子儀器、臉部因痛苦而扭曲著、沒有一點兒血色的父親……在病房裏,父親的手用不可思議的力道緊握住了我,然後說了一句:“替爸爸照顧好媽媽。”
那雙手,我怎麼也忘不掉。於是,我決定要幫媽媽的忙,從小就要做各種家務事,要讓我們兩個人都得到幸福,要認真讀書,然後賺錢,給媽媽買房子住。
結果,沒過多久,一個健壯的男人忽然再出現在了我的麵前。媽媽帶回來的人和爸爸是完全不同的類型。他低下頭看著我,對我說:“安諾,你好,以後我就是你的爸爸。”他的手堅韌如石,臉上的線條輪廓分明。我不懂為什麼媽媽會找這樣一個男人,他才不是我爸爸,從一開始我就固執地排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