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怪誕說辭竟穩住了楚國(3 / 3)

春申君心中清楚,拱手笑道:“噢呀我王,武信君風塵仆仆,剛到郢都一個時辰,沐浴後未及更衣,便來拜見了。”

“噢——”又是一聲長長的吟哦驚歎:“武信君如此奮發,羋槐敬佩不已了。來來來,這廂坐了,慢慢說話,上,上茶了——”羋槐本來想喊上酒,一想這是大殿不宜隨意擺酒,便磕磕絆絆的喊成了上茶,竟結巴得滿臉通紅。

“多謝大王禮遇臣下。”蘇秦恭敬的拱手做禮,表示他完全理解這是楚王的特殊敬重。

羋槐原本不喜歡倨傲名士,如今見赫赫蘇秦竟是這般謙恭有禮,心中大感舒坦,嗬嗬笑道:“謙謙君子,武信君可人呢。那個張儀是你師弟?如何忒般氣盛?”

“秦國強大,張儀自然氣盛。”

“秦國強大麼?”羋槐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秦國不強大麼?”蘇秦也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羋槐一怔,卻驟然哈哈大笑:“回得有趣!秦國啊,是強大,虎狼之國嘛。”

“既是虎狼,大王可知是何種虎?何種狼?”蘇秦也是興致勃勃。

羋槐困惑的搖搖頭:“毋曉得,虎狼就是虎狼,還不一樣了?”

“那是自然。”蘇秦悠然笑答,仿佛一個老人在給一個孩童講說天外奇聞:“是叢林虎,是中山狼。”

“叢林虎?中山狼?好厲害了?”

“當真厲害。”蘇秦似乎餘悸在心一般:“叢林虎吃人不吐骨頭,中山狼能變身騙人,吸幹人的骨髓。”

“你,見過?”

“見過。”蘇秦點點頭:“我差點兒被中山狼啃開頭顱,吸了骨髓。”

“噢——!”羋槐臉色發青:“哪你還活著?”

“明知必死,性命相搏,竟然就活了下來。”

“啊——”羋槐吟哦著恍然點頭:“隻要死打,就能活。”

“對對對。”蘇秦大為讚賞:“我可不如大王聰明絕頂,這是一個世外高人告訴我的:中山狼能窺透人心,人無死戰之心,則狼必定要吃了你。若想死戰到底,狼便放你逃生。”

“噢——!”羋槐又一次吟哦驚歎:“中山狼,上天派下來專吃懦夫的了?”

“大王聖明!高人正是如此講說!”

羋槐哈哈哈大笑了一陣:“如何當得?如何當得啊?”舒暢得臉上竟泛出了紅光。

蘇秦鄭重其事道:“本當聒噪大王,不想大王對秦國本性竟有如此洞察,蘇秦自愧不如,也就不饒舌了。”

“武信君大可放心!”羋槐慷慨拍案:“本王立誓繼承先王遺誌!曉得?要不是他們添亂,本王連張儀見也不見!曉得?”

“曉得曉得。”蘇秦連連點頭:“臣隻待大王派定軍馬,與秦國決戰便了。”

“那是。”羋槐挺挺胸膛道:“楚國出十萬軍馬,夠了?”

“大王氣壯山河,蘇秦萬分敬佩。”蘇秦深深的一躬到底。

“還是武信君善解我意,她還說我笨……”羋槐嘟噥一句,卻突然打住。

春申君拚命憋住笑意,竟將臉埋在大袖裏猛烈咳嗽了好一陣。出得宮來登上緇車,終於憋不住了,大笑不止:“噢呀呀武信君啊,這,這便是你等縱橫家的說辭了?”笑著笑著竟是軟倒在車榻上。蘇秦卻悠然吟道:“說人主者,當審君情,因人而發,說之要也。如此而已。”春申君恍然道:“噢呀,還是我等不得法,激烈認真過甚了?”蘇秦道:“要在別個君主,也許如此,然在這個楚王身上,我卻沒譜。也許是我的說運好,歪打正著了。”

剛回到府邸,家老便捧給春申君一支銅管,說是三閭大夫派人送來的。春申君連忙打開銅帽抽出一頁皮紙,赫然一行大字便在眼前——吾去安陸五六日還!

春申君大是驚訝,竟愣怔著說不出話來。旁邊蘇秦問:“安陸?要緊地方麼?”春申君低聲道:“雲夢澤東北岸山城,新軍訓練營地,原是屈原兄掌管。”蘇秦聽罷也是一怔,踱著步子不說話。春申君著急道:“噢呀武信君,這位老哥哥此刻去安陸,會不會有鹵莽?會不會添亂?”蘇秦笑道:“至少不會添亂。屈子大才,豈能沒有這點兒分寸?鹵莽嘛,大約也不會,至於他究竟想做何事?我卻說不準了。”春申君笑道:“噢呀好,那就先放下,回頭我派得力門客照應便了。走,先用飯再說。”

飯後二人又密議了一個時辰,蘇秦便進了寢室。連日奔波疲憊,竟是呼呼酣睡到日上三竿方醒,梳洗完畢出門,卻見荊燕匆匆趕來,稟報說馬隊已經開出北門外等候。春申君便陪著蘇秦匆匆用飯,飯罷相互叮囑幾句,蘇秦便與荊燕飛馬出城了。

蘇秦的謀劃是:趁楚國特使沒有從鹹陽返回,而楚國也不會有明確舉動的這段時日,盡速趕到臨淄穩定住齊國,最好能與孟嚐君一起帶出齊國軍馬,趕赴虎牢關聯軍總帳;齊國一定,回頭再照應楚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