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碗茶水就該是出自她那位好父親之手了。
先是不顧她的反對硬是逼她下嫁一個和她妹妹有染的男人,現在為了成事還不惜用了這樣的手段來暗算,天下父親,她攤上的這一個也算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奇葩了。
北宮馳見著她的麵色不善,之前被她咄咄逼人激起的那點脾氣也就淡了不少。
“先去旁邊守著。”他揮揮手,示意孫遜退下。
孫遜提小雞一樣把昏迷不醒的桃葉拎了,快步離開,到遠處小路的盡頭守著,防止有外人靠近。
北宮馳看一眼桌上的茶水,款步走到涼亭的另一側,負手看著遠處的水麵道,“如何啊?現在你還要跟本王堅持你那些無理要求嗎?忠勇侯府這個地方,難道你就不想早日擺脫了開去?”
展歡顏要離開展培的鉗製和算計,也就唯有嫁人這一條路而已。
綜合各方麵而言,他北宮馳,都是她最好的退路。
展歡顏的心裏的確是憤怒的厲害,但卻並不代表著她就會為了擺脫展家而盲目,相對而言,展培可比北宮馳好對付的多。
“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展歡顏冷笑,“就因為我現在的日子過的困窘,梁王殿下您就要趁火打劫了嗎?您堂堂一國親王,又何至於在我這樣一個小女子身上栽這樣的跟頭,傳出去怕是有損殿下您的英明。”
她承認自己這一刻是有些遷怒的意思,如果不是北宮馳死抓不放,展培也不會動這樣齷齪的心思。
北宮馳皺眉,心裏驀然又生起一重惱意,“你就這麼不想和本王親近?你要知道,如今你要擺脫這裏的困境,本王就是你最好的退路。一旦做了本王的王妃,展培哪怕是你的父親,也唯有仰視你的份兒,甚至於——”
北宮馳說著,就勾了勾唇角,臉上笑意不覺更深:“如你想,本王還可以替你討回這裏那些人欠你的舊賬。”
這算什麼?威逼不成就來利誘?
真當自己是莽撞無知的黃毛丫頭嗎?
展歡顏心裏的怒氣正盛,也沒了耐性再和他虛以委蛇,隻就目光清冷的看著他道,“我展家的家務事,就不勞殿下您插手了。橫豎今天當說的話我都撂下了,殿下既然喜歡這裏的景致,那就不妨多留一會兒,我就先行告退,不奉陪了。”
言罷,就是甩袖朝亭子外麵走去。
北宮馳是沒想到她會軟硬不吃,更沒料到她敢於直接甩臉子走人。
“展歡顏!”北宮馳一怒,一個箭步上前,隔著衣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拉住。
展歡顏皺眉,低頭看了眼他落在自己腕上的手,不悅道,“男女授受不親,殿下請您自重!”
說話間卻是連抬頭去看北宮馳一眼都不曾。
北宮馳是當真被她這樣的無視給惹怒了,手下猛地大力一拽,就將她拉回來自己麵前,寒聲道,“本王對你已經諸多忍讓,你是要將本王的耐性都耗盡了才肯善罷甘休的嗎?你就不怕本王會遂了展培的心願,將計就計?”
說話間他便是眼尾一挑,意有所指的瞥了眼桌上放著的茶盞。
兩個人之間,隻剩下半步之遙的距離,微風拂過,衣袂糾纏。
展歡顏十分不喜歡這種糾葛,她皺眉,迎著北宮馳的視線看過去,不避不讓,“若是殿下真就這麼看重於我,我也無可奈何。”
不是她就覺得北宮馳會有多君子,而是——
北宮馳要謀的根本就不是她這個人,而是她的利用價值。明知道她本身就對他無意,如果還要用強的話,就算是娶了她,那也是半分的用處也沒有了。
北宮馳一怔,立刻就清醒了過來,一時之間就隻有些進退維穀。
展歡顏卻不遲疑,徑自將他的手指從自己腕上拉開,後退一步,整理好衣袖。
北宮馳麵沉如水的看著她的動作,若有所思,然後才道,“之前你說的那些都是借口吧?如果你不願意,那也就算了,不過本王想要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會惹得你對本王如此反感?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從第一次遇見,你對本王就是帶了敵意的。”
“殿下說笑了,敵意二字實在是太過嚴重了。”展歡顏道,語氣不冷不熱,緊跟著又是話鋒一轉道,“不過您說的對,我之前提出來的條件不過都是借口,別的事情也都還罷了,可是就憑著我家二妹妹的事,要叫我和您議親?這就是不可能的。”
真正的理由她不能說,現在要明確自己的立場,這個理由自是再妥當不過的了。
“真的就隻為這個?”北宮馳確認道。
“就為這個。”展歡顏點頭,端了桌上的托盤就徑自出了亭子。
彼時桃葉還暈著,被孫遜扔在不遠處的小徑上。
展歡顏走過去,端了其中一杯茶水兜頭往她臉上一潑。
桃葉的身子一顫,迷迷蒙蒙的睜開眼,待到看清展歡顏居高臨下俯視下來的麵孔時,就一骨碌爬起來,“大小姐這茶不是我沏的,是雪蘇,是——”
“醒了就跟我走,有什麼話回去說!”展歡顏道,言罷就是將那托盤往她手裏一塞,快步往前走去。
展培竟是公然來算計她?這是非得要逼著自己對他出手了是吧?桃葉麵無血色,戰戰兢兢的一路跟著展歡顏回到墨玉齋,進了屋子,便是直接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聲淚俱下道,“大小姐,真的和奴婢沒有關係,奴婢可以指天發誓,真的不是我做的。”
展歡顏的唇角噙著一絲冰冷的笑意,隻是一聲不響的看著她。
這一次她是動了真怒了,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子凜冽的氣勢來,桃葉急著撇清關係,趕緊就一五一十把之前茶水房裏的事情說了。
“奴婢當時也沒多想,這會兒想想才覺得奇怪,就說雪蘇那死丫頭不會那麼好心的,說是幫忙,原來卻是存了外心思的。”最後,桃葉還是憤憤不平的補了一補。
又唯恐展歡顏不信似的,說著就又要詛咒發誓。
“行了,你也不用詛咒發誓了,我相信這次的事和你沒有關係。”展歡顏道,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話。
“謝謝大小姐,謝謝大小姐。”桃葉抹了把淚,又給展歡顏磕了個頭,惡狠狠道,“奴婢這就叫人去把雪蘇綁來,交給大小姐發落。”
到了這會兒她還當雪蘇下在茶水裏的是毒藥。
展歡顏的目光落在桃葉旁邊放著的茶盤上,眼底漫上一層冰冷的笑意道:“先不著急,這會兒二殿下還在府裏做客,鬧了醜事出來可不好。父親這會兒應該是在書房,你先替我去把父親請過來吧。”
桃葉一愣,不解的抬頭朝展歡顏看去——
大小姐這是要向老爺告狀?
“是,奴婢這就去!”桃葉道,忙不迭爬起來。
“把那茶盤給我端過來。”展歡顏道。
桃葉把茶水送過去,小心翼翼的放在展歡顏手邊的桌子上。
展歡顏想了想又囑咐,“你去見父親的時候先什麼也不必說,省的被旁人聽去了徒惹是非。就說是我為著二殿下的事情找他,請他馬上過來一趟。”
“是,奴婢明白!”桃葉覺得有理,便是點頭應下,急匆匆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