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林看著傅寧的臉,表情果然驀地一僵,蔫了。他就知道,她這媳婦還是在意這件事情,還是瞧不起他,覺得他和他家老五一樣,又髒又畜生。
這件事情是他的心頭刺,不能碰,於是他隻茫然地點了一下頭,什麼都沒說,滿臉都是心傷欲哭卻無淚的表情。
柳成林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手也是不知道該放哪,看也不看傅寧低聲說了句:“我出去走走。”就出了院子,留傅寧一個人站在原地。
傅寧有點呆,柳成林的反應其實都在她預料之中,可是現在看著,竟然有點莫名的心疼。或許……或許她不該用這個方法?
傅寧在院子裏又站了一陣子,輕吸了口氣就回房間去了。在房間呆著悶,她又拿了那本《水滸傳》帶了個小板凳出去找地方乘涼。她不知道趙蘭花、柳成輝他們都去了哪,所以就自己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坐下安心看書,順道想事情。
雖然她和柳成林之間的關係她采取逃避政策不去想,但可想的其他事情可還多著呢。比如這個時候大家都以種田為主,但她不會種田,總不能一直在家靠著柳成林吃閑飯吧?即便旁人看著不說什麼,她自己也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作為女人,一定要有自立根生的基本能力。
想了一會,周圍的蟬鳴就慢慢歇了,樹上有葉子落下來。傅寧拿起落在書頁間的葉子看了兩眼,想著剛好可以做書簽,就往書頁裏一塞。
她正要繼續看書時,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一男人,放下小板凳,坐下說:“沒想到這個莊子上除了我,還有人乘涼的時候不去說家常,反倒在這裏看書的。”
傅寧抬眼看了男人一眼,見他穿著比一般人好些,長得文弱清秀還戴了副眼鏡,談吐也是好上許多。想了一下,想起來他是隔壁張家的兒子張明朗,是向明村小學裏的教書先生。
其實柳家所在的最後一排莊子沒幾戶人家,也都是後搬到這邊的,大多也不姓劉,隻有一家姓劉。與柳家相鄰的兩家,一家姓張,一家姓黃,姓張的這戶是莊子西頭頭一家。張家也是這個莊子上最有錢的人家,老子在大隊村委會對門開了個小鋪子,賣各種農藥,順便幫人剃發刮胡子,兒子考了大學分配回來當了教書先生。
“你怎麼不去前莊的場上跟大夥一起乘涼?”張明朗低頭翻著書,開口隨便搭話。因為最後一排這個莊子地方小,所以集中在前莊東頭有場地,曬穀物都在那裏。平時閑了沒事,尤其是夏天的晚上,許多人都喜歡聚那乘涼,說說講講熱鬧非常。
傅寧把目光轉回到書上以後,也不抬眼看張明朗,隻說了句:“我去了給大家添舌根料麼?”
張明朗笑了一下,“現在前後幾個莊子都知道你去了劉家的事情,就是嚼舌根,說辭也不會太難聽,都誇你呢。”
“哦?”傅寧終於又把目光轉向了張明朗,她竟不知這事兒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都傳開了。
“你可以去看看,遲早要融入這個村子的生活的,總躲著算什麼事?”張明朗說著話,看向傅寧,輕笑了一下。
傅寧慢慢收回目光,說了句“謝謝”就合上書走了。張明朗看著她走遠,才又低下頭看自己手裏的書,嘀咕了一句:“嫁給柳家可惜了。”
傅寧回去後也沒有就去前莊,她隻是不想單獨和張明朗在一起而已。未出嫁未定親的小姑娘單獨跟男人一起都會有人說,更別說她這個結了婚的,被人瞧見了,那更是要嚼舌根子的。
到家後她又把縫紉機教程拿出來看,並極力從原主的記憶中找點現在人的衣著審美觀念。她想了這麼久,想著老本行不能丟,那也就隻能靠這個自立根生了。
至於在自立根生之餘能不能幹出一番事業,傅寧想著,應該也是不成問題的。當然,這事急不來,依舊是要磨時間耗耐心的,畢竟現在自己所處的環境對自己的事業沒什麼利。
傅寧在房子琢磨很久,一直到趙蘭花、柳大士和柳成輝陸續回來,柳成林都沒有回來。難道是因為她那簡單的一句話,被傷得自尊全無又頹了?不至於吧……
想著不至於吧,柳成林這也就回來了,稍洗了一下才進屋去。見傅寧坐在寫字桌邊,他就問了一句:“怎麼還沒睡?”以前知道她是等自己,現在已經不是了。
“還不困。”傅寧說著,合起寫字桌上的書。
柳成林自己往床上躺,一邊說:“快睡吧,別熬著了。”
傅寧也往床上去,關心地問了一句:“你剛才去哪了?”
“去找了份事情做,明早起來開始上工。”柳成林說著,就把燈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