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梅雨季節,綿綿細雨一下就是月餘。好不容易撥雲見日,但遠在城郊的江家別院卻仍舊籠罩在沉悶陰鬱的氛圍之中。
輕輕地攏了攏額邊的發,鳳清婉慵懶的往雕花木床一側的軟枕上一靠,不緊不慢的開了口。“莊子裏的管事何在?”
聽見主子的召喚,一個略顯清瘦的中年男子從一眾仆從中站了出來,不安的拱了拱手,行禮道:“小的周安,給夫人請安。”
狹長的鳳眸瞥了那抹身影一眼,鳳清婉眼底閃過一絲精芒。“本夫人休養了半年,身子也養得差不多了,是時候回府了。周管事是否該送個信兒回去,知會你們爺一聲?”
周安怔了怔,勉強抬起頭來,陪笑道:“夫人身子一向羸弱,不如再多休養一段時日,何必急於這一時?何況,天剛放晴,路上濕滑,萬一出了什麼事,小的實在是無法向爺交待。”
“哦…”鳳清婉掀了掀眼眸,嗤笑道:“果然是個衷心的奴才…”
周安心裏咯噔一下,半晌說不出話來。
夫人這性子,似乎愈發的難以捉摸了。以前的她,可是囂張跋扈之極,何曾用這種語氣跟他們說過話?比起那犀利刻薄的言語,這種漫不經心的語調更讓人心慌意亂。
看著周管事額上冒出些許細汗來,鳳清婉心中的鄙夷更甚。“再怎麼說,我也是你們爺明媒正娶的嫡妻。你們爺要納第四房小妾,我這個做主母的不在,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一席話,令周安更加的惶恐不安起來。夫人她,該不會想要回去惹事吧?爺可是千叮嚀萬囑咐,不能讓夫人知道這件事。原本以為將夫人的幾個心腹丫鬟一並打發到了莊子裏,夫人失去了耳目,必定不會知道府裏頭的事情。可是沒想到,還是讓她知道了,這該如何是好?
“你們爺納娶美嬌娘,這是天大的好事啊,怎麼一個個都愁眉苦臉的?”鳳清婉端起桌子上的青花瓷碗淺淺的抿了一口,語帶戲謔的說道。
周安身子一個哆嗦,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夫人…還請夫人以大局為重…爺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瞧你說的。我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嗎?”鳳清婉淡淡的笑著。
眾仆人將頭壓得低低的,不敢吭聲。心裏卻都一致的高呼:夫人您什麼時候講理過?!
鳳清婉將眾人的神色看在眼裏,忍不住莞爾。看來,這身體的原主人還真是個潑辣的。瞧瞧這一屋子的奴才,全都怕成了什麼樣兒!不過,既然她機緣巧合附身在了這位江家大夫人的身上,接收了她的一切,那麼她就該以她的身份好好的活下去。
堂堂的當家夫人被遺棄在莊子裏,這算怎麼回事?
“該說的,我都說了。周管事,這天兒也不早了,是不是可以準備發出了?若是耽擱了吉時,可就不好了。”
周安一邊抹著額頭上的汗,一邊苦苦的思索對策。
鳳清婉耐得住性子,她身後站著的幾個大丫鬟卻沒了那個耐性。其中一個長著鵝蛋臉,十七八歲年紀,穿著淺綠色服飾,麵色嚴肅的丫鬟忍不住上前一步,大聲的嗬斥道:“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連夫人的話都當做耳旁風了!如此以下犯上的刁奴,就該拖下去活活打死!”
不等周安求饒,另一個穿著粉色衣裙,嘴角洋溢著淺笑,臉上還有些小酒窩的丫鬟便上前勸阻道:“吉祥姐姐,你何必跟他一般見識?夫人都還沒發話呢,你急個什麼勁兒?”
“如意,你…”被稱作吉祥的丫鬟狠狠地瞪了小姐妹一眼,跺了跺腳,又重新站回了鳳清婉身後。
鳳清婉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對這兩個丫頭的反應很是滿意。不愧是她的陪嫁丫鬟,起碼都是衷於她的。
“周管事,你是江家的奴才,知道盡忠這本沒什麼錯。可你也該知道,我亦是江家的夫人,是你的主子。縱然我無法動搖其他人,但處置一個下人的權力還是有的。”鳳清婉摸索著茶碗的邊沿,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卻讓周安一陣毛骨悚然,頭也壓得更低了。
“是,小的…小的馬上就去辦…”周安戰戰兢兢的磕了幾個頭,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簡直太不知道好歹了,夫人就這麼放過他了?!”對於鳳清婉一改往日的做派,吉祥著實無法理解。
“打殺一個小嘍囉,不疼不癢的,何必髒了自己的手?你也該收斂收斂自己的性子了,別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鳳清婉知道這幾個貼身丫鬟不同於其他打雜的丫鬟,都各懷絕技,是鳳老爺子當初留給她的幾個暗衛。可是居家過日子,又不是上戰場,光靠武力是無法解決問題的。
她在另一個世界,可是某大型上市公司的老總。十幾萬人在她手底下討生活,若是沒有個聰明的腦子,恐怕公司早就名存實亡了。上位者,不光是讓人感到畏懼,更要有掌控全局的能力和收服人心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