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天下, 有人等著看熱鬧。
可電話打來, 最先被抓的並不是那個女人, 而是總公司的一個部門經理, 與李雲崇有些沾親帶故的關係。
沒有人想到。
天似乎一瞬變得嘲諷。
一直到人被抓起來, 都沒有人通知李雲崇。
這怎麼可能呢?
曹凱已經兩夜沒睡了。這次雷聲很大, 不知道最後的雨會下成什麼樣。直覺告訴他, 這一次與之前的所有都不對勁。
部門經理被抓,幾乎是毫無征兆的,對方就像一個古老的刺客, 聲東擊西,藏身於暗,當一切盡在掌握, 再一擊即出, 要人性命!
他一遍一遍地檢查著,除了那些冠以部門經理名字——或者說, 可以推到部門經理頭上的賬目, 還有沒有什麼東西在他手裏。
他應該還知道一些事情, 但他手裏有沒有證據?
使勁撓頭, 曹凱咬牙頂著, 再一次檢查。
電腦、書櫃、保險箱……
眼前一陣一陣眩暈, 但他不能倒。他才四十歲,他前途無量,上有老下有小, 不能就這麼玩完了!
他認識那個經理, 並不是個聰明人,隻是李雲崇手下的小角色,他隻了解李雲崇分毫,就算知道一點□□也圓不過來。
手一哆嗦,他還是再一遍祈求老天。
讓他去死吧。
隻讓他一個人去死吧。
給李雲崇打電話,李雲崇的疲憊更甚於曹凱。
“他知不知道具體的?他能不能說?”逼到極致,曹凱也顧不得尊卑,“他到底知道多少!?”
李雲崇道:“不要再在那個破辦公室裏待著了,蔣律師馬上就到了,你先跟他接觸一下。我還得見保監會的人。至於部門經理……你不要管他了。”
“就他現在在裏麵!他要是亂說亂咬——”
李雲崇大吼一聲:“照我說的做!”
話音未落,蔣律師已經進屋了,滿頭大汗,神色慘淡。
“反貪局的人插進來了。”
曹凱隻覺得眼前一暈。
真正的大廈將傾。
保監會到反貪局,性質驟變。
蔣律師趕忙扶住搖搖欲墜的曹凱。“先別慌,還都不一定的。先等裏麵那個的消息,現在查也查不到我們這。”
李雲崇放下手機,臉色陰沉。車開在長安街上,他年輕的時候很喜歡這條街,因為它兩側是全中國最堅固的結構,走在其中,都能感覺到那股隱隱的禁忌感。
刹車,他身體一晃。
他再次拿起手機。
一個紅燈裏,撥了四個電話。
電話怎麼會講得那麼快——當然是沒有人接聽。
不爭,不爭,不與官爭,不與國爭。大家都是聰明人,換別人碰到這種事,他也不會接電話的。
手心出汗。
車子發動的一瞬,他的腦子裏居然浮現了一個女人的身影。
她對他說,保重。
太久了,他想她想成了習慣,他似乎都忘記了要如何處理那些複雜的、錯亂的人際關係。
她把他帶蠢了,她讓他變簡單了。
太陽穴跳著,司機好像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李雲崇坐得端正,不論何時,他都是體麵的,他都是一絲不苟的。
回到家,曹凱的電話又打進來。
“他說了!”
“誰說了。”
“王成明!”那個部門經理。“我托了好多人打聽,他好像把當初拋售股票的事情說出去了。”曹凱聲音幹啞,“他知道多少詳情?”
無言,曹凱吼道:“我馬上過去一趟!”摔了電話。
多年前,央企上市前一晚,李雲崇曾將股票大批量拋售給個人。
第二天,輕鬆翻了幾百倍。
空手套白狼,幾百億身家拋給了誰,你在幫誰套取國有資產,若真查到你頭上,你敢說還是不敢說。
風水輪流轉,一環套一環。
積木搭到上麵,越來越難,但要拆,隻需要動下麵的幾根就行了。
兵敗如山倒。
曹凱趕到李雲崇家裏,人瘋癲起來。
“怎麼回事,給江部長打過電話麼?”
“打不通。”
“怎麼可能打不通!”
李雲崇坐在沙發裏,抬起頭看著他,“你在跟我說話?”
曹凱被他的神色嚇住了。
他跌坐在凳子裏。
“有辦法,一定還有辦法。”曹凱自言自語,又看向李雲崇,“李總,你快想想辦法啊。”
李雲崇伸手去夠桌上的什麼,曹凱順著看過去,居然是他經常泡茶的紫砂水壺。曹凱快要瘋了。
喝茶,他現在想泡茶?
李雲崇把茶壺拿在手裏,用手輕輕地摸著,不急不緩。
曹凱強抬著血絲彌補的眼睛,“很快就會查到我這,我要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