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出了婉兒的聲音,微微鬆開了手中的劍,沉默地看著婉兒。
婉兒朝他一笑,鬆了手,那在月光下反射出星星點點光芒的外袍,便如水般柔軟地瀉落在地。
婉兒輕輕地走上前,走到他的榻前,點燃了chuang前掛著的蓮花宮燈,屋裏頓時增添了紅色嫵媚的顏色。
然後婉兒上了chuang,坐到他的身上,伸出手拉下了chuang榻上紅色繡花鳥的錦緞簾帳。
婉兒用手挪開了他手上的劍,他沒有抗拒緩緩地鬆了手。
婉兒輕聲地笑了,邪魅地低聲說:“我,今夜要你好好地看著我……”
他的眼中既有一絲沉著的冷靜,又夾雜著深深的qing欲,就像洪水與烈火之交纏之搏鬥。
婉兒的呼吸有些抑製不住地急促起來,心中閃過一絲驚慌,她捉住他的手將他推開,衝他露出一個嫵媚的笑容,複低下shen去親吻他。
漸漸地婉兒感覺到他急促不穩的呼吸,她抬頭瞥了他一眼,隻見他一向剛毅的臉上隱忍痛苦的表情,心知時機已經到了,婉兒輕聲地說:“太子他……”
這句話也對也不對。
天承是欽定的繼承人,但卻尚未舉行登基儀式。如果他心中承認天承,那麼他會趁此時表明自己的心意;如果他自己有意帝位,他就會默認太子這個稱謂,而不是皇帝。
他怔了一下,眼中漸漸冷靜下來,就那麼直直地看著婉兒。
那一瞬間,天地仿佛都靜止不動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語調平靜地開口:“新帝要讓我做什麼……”
這句話讓婉兒停止了所有的動作,她離開他的身體,掀開簾帳走下chuang去,吹滅了燈火,屋裏重又回到以往的黑暗。
婉兒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又拾起地上的外袍穿好。
期間,婉兒什麼也沒說,隻是背對著他,而他看著婉兒什麼也沒問。
一切就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似的。
當婉兒伸出手要打開門時,他沉沉冷漠的聲音傳來:“如果我今晚沒有答應你,你會怎樣?”
婉兒的手停留在門上,僵直在原地,良久回答說:“將以褻瀆先帝後妃之名被治罪。”然後婉兒毅然地打開了門。
最後他的聲音再次傳來:“告訴你的兒子讓他安穩地坐好他的皇位。而我……再也不欠你什麼了……”
婉兒關上了門,麵無表情地環視著四周說:“你們可以退下了。”
然後隻聽見花草間輕微的響聲,一切複又歸於平靜。
婉兒靠在朱紅色的柱子上,再也支持不住無力地滑在地上,蜷起身子掩住臉,卻掩蓋不住自己低低的壓抑的哭泣聲。
婉兒能感受到他語調的冰冷、他眼神中的鄙夷,她受不了?
沒想到終有一天,我們之間變成這樣。
到底是誰的錯……
為先皇舉行了盛大的祭奠儀式,葬於泰陵,是為齊穆宗。
之後,又舉行了隆重莊嚴的登基大典,天承登基為帝,因為他尚年幼,順理成章由婉兒垂簾聽政。
天承有些緊張地對婉兒說:“母後,兒臣害怕……”
婉兒微微地笑了,輕聲說:“沒什麼可怕的,有母後在你身後。來,拉著母後的手,我們一同上朝去。”
天承聽話地過來攙住婉兒,她們一同緩緩地走進金鑾大殿。
天承坐到寬大的金色龍椅上,婉兒則在龍椅之後隔著金色的簾幕慢慢坐下。
下麵眾大臣齊刷刷地跪倒一片,請安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聲音洪亮,氣壯山河,在這金鑾寶殿上久久回蕩。
婉兒揮手叫他們起來,身邊的內侍扯著尖細的聲音說道:“有本奏事,無本退朝——”
婉兒莊嚴地目視著前方,
她的生活才剛剛開始。
那一年,婉兒二十六歲,
穿過了金鑾寶殿,穿過了宮廷,看到的是萬裏河山。
成為史上最年輕的垂簾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