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來到我們身前,我看見他的右眼陷了下去,本該長著眼球的地方此刻成了一個黑咕隆咚的洞,好似一個望不到邊際的漩渦,另一隻眼睛渾濁不堪,透露著他這個年紀特有的滄桑。
見我們看著他的眼睛不說話,老人也不生氣,兀自解釋了起來。
“我姓李,年輕的時候當兵被炮彈炸瞎了一隻眼,村裏人都喊我李瞎子。”
果真,他就是李瞎子。
“你們是不是剛從墳地回來?”解釋完,李瞎子又問了一遍。
我們三個這才點了點頭。
“怪不得,一身的腐肉味。”李瞎子低頭喃喃自語,更像是說給自己聽一樣。
“年輕人,聽我一句勸,雖然這活掙錢,可以後還是少接這跟死人打交道的活兒,等以後老了,會遭報應的。”嘟囔了一陣,李瞎子抬頭,用渾濁的眼睛看著我們,臉上錯綜複雜,不知是什麼表情。
村長說他前幾年便不再剖屍,說手上血腥氣太重,怕閻王爺不收他,現在又聽了他這幾句話,我不由得好奇起來,難倒她遇上了什麼解決不了的事。
我剛要問出口,李瞎子歎了口氣,背著手佝僂著腰轉身又走了,沒有給我們說話的機會。
他這次來,好像就是為了給我們一個忠告。
我們才剖了這一次屍,就膽戰心驚成了這樣,難以想象,他剖了大半輩子,內心會是怎樣一種感受,是看淡了生死的波瀾不驚,還是始終畏懼的活在內心的自責之下,這一切我們都不得而知。
我看著他逐漸遠去的瘦小身形,忍不住感慨萬千。他的故事太多,但他不想講與誰聽,隻想把他窮其一生所總結的話與人分享,內心該是如此的空虛寂寞。
感慨完,我給村長打了個電話,說我們事情已經解決了,我們就帶著祥子先回去了。
村長答應一聲,說錢已經給我們老板彙過去了,還說下次有這樣的活還找我們。
“下次我可不來了,來這一趟都夠我回憶一輩子的了。”金銘苦澀的說。
“讓你搶我的刀,活該!”
沈曼熙轉頭看著坐在後排的金銘,裝作還在生氣一般,氣呼呼的說,
從來也沒有女孩子對金銘撒過嬌,沈曼熙沒臉紅金銘倒是臉紅了起來。
沈曼熙覺得有些好笑,繼續逗著金銘,“下次再給別人剖屍,可別再忘了割臍帶。”
金銘的臉紅一陣白一陣,仿佛又回想起了上午那可怕的一幕。
沈曼熙興許看出了金銘的表情有些不對勁,趕緊擺擺手,“算了算了,以後這事誰都不準提,太晦氣了。”
說完,車裏的氣氛尷尬起來,我開著車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讓老五打開了廣播。
聽著喇叭裏傳來的音樂聲,看著反光鏡裏漸行漸遠的村子,我的心逐漸放鬆了下來。
車子開到了市區,祥子醒了過來,從後座上坐起,一臉的驚魂未定,問我們這是在哪。
“閻王殿!”我看著後視鏡裏他迷茫的眼神,開玩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