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觸感在指尖停留,緩緩移至手腕,似乎是猶豫,似乎是戲謔,稍稍停頓,居然在原地打起了轉,一圈一圈滑過,像一條毒蛇,纏著獵物,一點一點收緊!
心中打了一個寒顫,她猛然睜開了眼睛,一雙明媚帶著淺笑的眼正盯著她發呆,見她醒來,終於拿捏著裝腔作勢的驚訝腔調呼喊,“香穗,快叫大夫過來,姐姐醒了!”
而臉上卻是一派平靜,如我所料的漠然。
她愣愣看著這一雙至死都難以忘卻的眼睛,這張化成灰她都能認得出來的臉,卻帶著難掩的稚嫩和蒼白,一時分不清楚,今夕何夕,自己在那邊。
直到一個衝動的丫頭,一頭鑽進來,抱著她的手臂嚎啕大哭,她才恍惚回過神來,看看年輕稚嫩的“好妹妹”,看看天崩地裂,哭得一塌糊塗的丫頭,腦袋一瞬間漲疼了起來。
強忍著難過,拍拍丫頭的肩膀,勸阻她繼續大哭,擾得自己不得安寧,一邊小心打量著周圍環境,熟悉的閨房,熟悉的屏風,熟悉的窗外紅蓮,甚至屋簷下懸掛著的風鈴輕輕飄蕩的聲音,都熟悉的讓她幾乎落下淚來!
這裏是她出嫁前的閨房,是扶養她長大的葉府,是十年前,還未被一把火燒得幹幹淨淨的葉府裏,她的閨房!
複活?穿越時空?這些通通都不重要!爹爹呢?奶奶呢?芸姨呢?他們在哪?她掙紮著就要爬起來,卻被一隻手穩穩的阻止了,“姐姐,大夫馬上就到,你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先忍一忍吧。”
抬頭迎上那雙柔情似水,仔細望去卻是冰冷漠然的眼,她有一瞬間殘留的恐懼,卻被洶湧而起的憤怒和痛恨衝散,“你為什麼會在這?你走開,走開!滾出我的房間!”
把旁邊的杯子,枕頭,觸手可及的一切統統扔出去,喘著粗氣死命盯著那位“好妹妹”,她才終於有了一絲冷靜,卻在對方微微眯起眼睛時,禁不住有些發抖。
每次那人即將生氣的時候總是會微微眯起眼睛,似乎不這麼小心克製就會有什麼恐怖的東西竄出來,把一切撕得粉碎,而她向來是被玩弄在掌心,小心的克製在兩個人的時候就會加倍爆發出來,最後總是以她鮮血淋淋收場!
“想必是因為妹妹常年與藥罐子在一起,身上染了些草藥的苦味,既然姐姐不喜歡,妹妹就先行退下了,等哪日姐姐心情好了,妹妹再來請安。”那人盈盈一拜,轉身離開,竟沒有再看她一眼!
而沒有那位妹妹在,她也終於稍稍鬆緩了一些緊張,這才注意到旁邊欲言又止的丫頭,“你是……青荷?”
不怪她認不出這個抱著自己哭的稀裏嘩啦,現在又被自己嚇得魂飛魄散的丫頭是誰,上一世,她在十五歲開始就生了一場大病,每天渾渾噩噩,好了又壞,壞了又好,一年後才慢慢好轉,卻是對以前的事情忘了個七七八八。
至於所謂的青荷,還是香穗偶然提起,被她再三追問,才知道,這個活潑衝動的丫頭,在她似好非好的時候,意外得知有一位老先生能治好她的病,就匆匆忙忙跑去求藥了。
隻是老先生沒見著,反而被一位路過的俠士英雄救美,從此丟了一顆心,在她麵前苦苦哀求了很長時間,終於被她放了自由。
可惜,青荷這丫頭福薄,最後竟死於難產,一屍兩命,大人孩子都沒保住,那位俠士無顏見她,隻是送了一封信過來,從此再沒消息!
“小姐!”一句話不知道哪裏戳到了小姑娘的淚點,一下子抱著她的腿又大哭了起來,眼淚鼻涕糊一臉的模樣一下子似乎和腦海裏沉寂許久某一個身影重合在一起,讓她想要喝止的話生生咽回了肚子裏!
“青荷,小姐剛剛醒來,你這又哭又鬧的成何體統,還不快退下!”和緩的聲音明明如同秋風吹過稻田般沉穩,卻多了幾許嚴肅,是她熟悉的香穗。
“小姐,李大夫過來了,先幫您診一下脈吧。”多了幾分柔和與細膩,香穗的聲音終於像是穿越時空,再次陪在她身邊的安定,她一把抓住香穗的手,再也不敢鬆開。
每一夜的痛苦難眠,都是香穗陪在她身邊,一聲一聲講著她知道不知道的故事,記得不記得過去,然後緩緩閉上眼睛,抱著彼此的溫度消磨漫漫長夜。
“小姐?”似乎是感覺到她的顫抖,香穗沒再繼續疑惑,隻是回握著她的手,安靜站立一旁,等著大夫診治完畢。
“大小姐不必憂心,您的身體並無大礙,隻是有些虛弱,我開幾貼方子,您好好補補就沒事了。”大夫笑嗬嗬的摸著自己的長胡子,似乎對一個長期病弱卻一夜之間恢複健康的病例完全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