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又是這般如鬼魅的夜……蕭薔的荼靡迎著淒美的月光肆意瘋長。
紅燭明明暗暗,夜風吹霞影沙簾飄,錦繡的床榻上,兩具雪白的身體碰撞融合在一起,紅潤的口邊傳來聲聲低吟。
身下囚,他沒有忘記今時往日的疼痛,每時每刻清晰的浮現眼前,十年前的夜晚……
經濃墨渲染的小村莊已無了人煙,勾魂使者四處遊蕩,涼如水的月光均勻撒在地麵,夜風卷起滿地黃葉。
年邁的更夫打著響鑼咚咚,高喊,“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一陣怪風如海嘯席卷而來,吹翻了幾口破窗子,隻聽嘭地一聲巨響,打更的人憑空消失了。
沿著月光的痕跡望去,屋頂上搖曳出一個巨大的可怖黑影,那狐不知生了幾條尾巴,一搖尾巴掀翻整座屋簷,眼若兩個巨大的紅燈籠,四處掃蕩食物,長著尖銳獠牙,發出驚悚的嘶吼聲。
“啊!”夜裏陸續傳來大人孩童慘絕人寰的叫聲,撕裂異物的聲音,吞食血肉的聲音……都被殺了?
村莊陷入沼澤般的死寂,滿地的屍體不見首尾,濃烈的血腥味夾雜著夜風拂過少年的素麵,令人惡心作嘔。
忽地,四周彌漫一股詭異的煙霧。
誰家玉笛暗飛聲,散入春風滿落城?
充斥著死寂的夜晚,一曲玉笛燃,聲聲催人淚下,悲涼淒婉,好襯得高懸於天的月最是無情,惟有笛聲超脫世俗的浮沉,撫慰每個躁動不安的靈魂。
薄霧中少年的俏影忽隱忽現,手執一支溫潤精美的玉笛,青澱的笛穗像一尾藍煙飄遊世間,小小的身影猶如大海蘊藏著深不可測的力量,輕觸間便可叫六界灰飛煙滅。
吃鬼仙狐落地褪去一身絨毛,幻化作人的模樣立在少年麵前,隻消動一動狐鼻,靈魂的潔與濁即可在頃刻間深知。
猛地,仙狐震驚麻木,因激動咬緊了朱唇,跟前的少年可是陽年陽月陽日陽時生的四陽人。這是何等的純潔,從裏至外,如美玉一般晶瑩剔透!
少年不驚不怕繼續吹笛。仙狐倒是聰明知曉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等千年一回的珍饈需要一口一口的細嚼慢咽。他在旁靜靜望著少年,時不時對他暗送秋波。
仙狐雪腮邊浮起澀澀的紅暈,眼迷離若琉璃,發出磁性柔和的聲音叫喚道,“少年,我府邸裏恰好有滿桌的佳肴與美酒,不知可否與奴家小酌一杯?”狐狸笑顏如芙蓉。
“你不說,我就當你是答應了。”他妖嬈笑著伸出手觸碰那散發著純潔氣息的少年,刹那間一道怪異的力量轟炸而出,他灼傷了身子,駭然揮袖離去。
不速之客走後,笛聲隨之消了停。少年雙膝重重落在地上,顫抖著手扶起地麵血淋淋的屍體嘶吼,“奶娘!”
風一吹連著老嫗的魂魄飄起,少年伸手挽留老嫗,可不論他怎般努力他還是沒能抓住老嫗的魂魄,他隻能用微弱的聲音拚命留住舊物,“奶娘,別走!別走!不要離開!”
急風吹得老嫗的魂魄四處顛婆,“子衿,奶娘走了,今後你一定要好好活著。”
他的一舉一動使一旁的勾魂使者為之震撼,不單是他眼能見彼岸,更是他渾身的品質。勾魂使者以淚洗了麵,擲出手中的索魂繩勾住老嫗漂泊的魂魄。
他上前緊緊擁住奶娘冰涼的魂魄,似要將奶娘的魂魄蹂進體內永不分離,久久不曾說一句話。最後他緩緩抬頭,清冷的眸底灌滿一池秋水,平靜說,“姐姐,替我送奶娘最後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