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寒】
最近我爸總是帶我去舅舅那裏。
我舅租住在城中的一棟青年公寓內。
他挑中的單位麵積不大,但是位置好生活便利。
我舅之前在n市的房子在他跟著研究隊四處跑的時候就已經因為空置無用而選擇賣掉,我媽曾經建議他再度回購,可舅舅說現在的他更喜歡時常換一換環境,租住會更為便利一點。
舅舅家裏有很多他在早年的旅途中采風攝下的照片和收集來的小玩意兒。
我媽安定下來,他就想要離開n市繼續他的旅程。
我覺得舅舅是成年人,再出去看看也是好的。
可顯然我爸不這麼認為。
我爸這幾年連我舅的衣食住行都要操心,和對待我沒什麼分別,甚至比對我還要仔細。
我思來想去覺得他可能是做爸爸成癮。
有我和小二滿意,還有去年剛出生的小妹晴空三個竟然都滿足不了他做父親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好。
我覺得我爸不能這樣不思進取。
他不能將做人爸爸當做人生的最高理想,他可是以後還要做人爺爺的人。
***
我知道舅舅曾經大病過一場。因為我爸請過一個中醫老爺爺回來幫舅舅調養,還來我們家住過一晚。
那個老爺爺還特別怕我家呆萌的單身的牧羊犬——本/拉/登。
我知道舅舅有多想拒絕我爸的好心,他每次見到那些褐色的中藥時眉皺的有多深,想婉拒我爸的心就有多堅定。
可我爸這個人有一個“缺點”。
他會在別人想要拒絕他的時候,特別真誠、特別無辜還特別耐心地和人講道理。
讓人覺得拒絕他是十惡不赦的事情,衡量下忍忍也就放棄了掙紮。
舅舅想去蘇丹的意思一表露出來,我爸就一連四天提早下班帶著我鍥而不舍地去舅舅家蹭飯。
說是蹭飯也不是很合適。
因為這幾日舅舅都在忙著趕在出發前整理好他家的東西退租。我們倆過去他那裏之後,或者點外賣,或者是我爸借舅舅廚房隨便弄些吃的出來。
我爸相比我來說一把年紀了,最近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變得害羞起來。
明明我們去舅舅家,是他想勸舅舅留下來,可他還得帶著我去給他壯膽。
一句簡單的留下來四天了也沒說出口,我舅每日來給我們開門時的表情都日漸不淡定起來,可我爸依舊淡定如常不說什麼。
不勸,也不求。
最後隻好我善解人意地出馬替他開口。
我在飯桌上當著我爸的麵直接跟我舅說:“老舅,我知道我們都挺聰明的,你已經看出來了。我爸每天來就是不希望你走,你就別走了吧!”
可能是我爸以為我和他一樣含蓄,我這話一落他甚感意外,我看到我爸用鋼叉卷起的那些意大利麵立刻散了下來。
他這才開始勸舅舅:“那裏局勢不安穩,你即便那麼想去,也再等等,不急在這個月。”
我舅吃飯的速度比我還慢,此刻停下來和我爸說話,更不知道會拖到什麼時候才能吃完:“我有數,我去那裏並不是想要你們擔心。”
他還將目光調轉對準我,伸手摸我腦袋一把笑笑說:“我不是滿月,我是成年人,能照顧好我自己。”
我覺得我老舅這話說得有鄙視我的意思,為了證明我能做很多事情,我等他又吃了幾口就離開木椅起身想去端他麵前的盤子:“給我,我來刷。”
我覺得這種時候搶占先機證明自己的價值——哪怕這價值是刷幾個盤子,也還是很有必要的。
***
下樓回家的路上,我爸牽著我走。
自從晴空出生,我家隻有晴空能享受到被我爸和我媽抱著的待遇。
唉,這對重女輕男的夫妻。
連小二那個小不點兒,也變身妹控。不粘我,光黏晴空。
到了停車場我爸剛牽著我走了幾步,突然又退了回來。
而後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旁那輛黑色的車,大燈閃了兩下,開門下來一個人。
竟然是晏沉叔叔。
我向他問好。這是我爸教我的最基本的禮貌。
剛被我舅摸過的腦袋,又被晏沉叔叔摸了一下。我看出他興致不高,於是抬頭去看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