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殺(上)(1 / 3)

乾元三十年十月十一,先帝駕崩於顯陽殿,年五十四,諡曰聖神文章孝皇帝,廟號憲宗。

其皇後墨天鸞於靈前繼位為大周國第一個女皇帝,改年號為盛德元年,登基大典便在太極殿舉行,大赦天下,普天同慶。

一晃六年過去了,盛德六年的夏天來得晚些,卻格外熱。

房中寂靜得過分,偶爾有夜宿的鳥雀淒涼地叫一聲,宿在枝頭上,風掃過樹葉沙沙作響。月光傾瀉,透過窗棱落在地上,是淡淡昏黃的影子。

突然,房中燭火亮了起來,隻見一個身影投在窗戶上,他的動作十分慌亂,像是在緊急收拾著什麼。

窗沿下,一個黑衣男子靜靜伏著身軀,側耳聽著屋內的動靜。他手中執著一柄薄如蟬翼的匕首,在黑夜裏折射著月光,寒光隱隱閃現。

屋中的人將包袱係在身上,熄滅了蠟燭,輕手輕腳地開了房門,探出腦袋四下觀察。埋伏著的男子早已借著夜色的掩護轉到了院中的一口井後,雙眸如鷹緊緊盯著他的獵物。

“吱呀”一聲,屋門被闔上,那人緊了緊包袱快步向院門走去,男子不慌不忙站了起來,隻見一襲黑影閃過,竟是幾乎沒有聲息,喉頭驟然一涼,一把銀亮薄鋒小刃已無聲無息貼在頸邊。

還沒等他叫出聲來,男子左手捂住他的嘴,右手執著匕首輕輕一劃,被擒住的人雙手死死抓著他的左手,頸中鮮血透過男子手的縫隙狂噴,他掙紮著要呼救,幾番無力,漸漸歸於平靜。

男子這才鬆開手,嫌惡地看著自己滿手的鮮血,就近從剛才藏身的井裏打了水起來洗了手和刀,隨手在衣服上擦拭了一下,便開始在那人的身上和包袱裏翻找著什麼。

他就著月光仔細看了看從包袱裏找出來的一封信和腰牌,嘴角輕揚,這才施展輕功竄上房梁,消失於夜色之中。

蒼茫的夜色籠罩著群山,山坳裏矗立著一座竹亭,朦朧中依稀可見。微風拂過,吹動簷角的風鈴,發出幾聲孤零零的鳴響。

竹亭外分兩列站著十數個同他一樣裝扮的衛士,黑衣男子快步從他們中間走過,對著竹亭裏坐著對弈的兩個人拱手行禮,將信呈上:“稟盟主,任務完成。這是從簡司晉的包袱裏找到的密信,正是雇主要的那封。還有這個腰牌,屬下也一並帶了回來。”

其中一個身著深藍色長袍,蓄著長髯的老者看了他一眼,笑道:“瀟陽這兩年本事見長,自琛兒接手橫天盟以來,老朽似乎從未聽說你有任務失敗的時候,可見你作為一個職業殺手,真是天賦異稟啊。”

祝瀟陽道:“謝老主人誇讚,屬下愧不敢當,屬下再有天分,也要盟主和老主人悉心調教,否則早不知道要鬧多少笑話了。”

坐在長髯老者對麵與他對弈的男子忽而大笑道:“叫吃!老主人輸了!”

老者連連擺手道:“老了老了,連下棋也不成了,琛兒可莫要取笑我!”

蕭琛笑著分揀黑白棋子,這才對祝瀟陽說道:“你今日辛苦,功勞自會給你記下,早些回去休息吧。”

祝瀟陽不再多話,行禮告退。

梅子黃盡,盛夏南京。

太陽白花花地照著,不久前剛澆過一次水的青石磚地又被烤得滾燙,泛起一層刺眼的白光,照得人頭暈目眩。

大院西北角落,一顆高大的梧桐樹屹立,蟬鳴鼓噪,吵得人心煩。

屋簷的陰涼下,文澈瑾穿著薄紗裙,披著件雲錦披肩悠閑坐於竹椅上,手裏捧著個青瓷碗,喝著冰鎮酸梅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