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累了,楊玥便守在我床邊,看我睡下,才漸漸離去。
夢裏,我好像夢到了喻飛影,他好像被困在什麼地方,血肉模糊,披頭散發,我看不清他的樣子,卻還能認出他的聲音。
他遙遙地向我伸出手,讓我救他。我毫不猶豫地想要將他拉起,但是我們的手,始終碰不到一起。似乎身後有某種看不見的力量,在用力地拉扯著我,讓我離他越來越遠,直到什麼也看不見。
我從可怖的夢中驚醒,外麵天色已然大亮,全身被冷汗浸濕,連發尖都可以滴出水來。
宮女邁著小碎步從外麵急走進來,向我行禮:“娘娘您醒了?可有感覺哪裏不舒服?”
我捏了捏雙鬢,舒緩了一下緊繃的神經,才有精神回複她,“出了什麼事嗎?”
“回娘娘話。皇上去上朝了,讓奴婢通知娘娘,下朝後皇上要來朝露殿陪娘娘用早膳。娘娘還是好好收拾一下,準備迎接聖駕吧。”
我看了看自己身上還穿著素淨的睡衣,摸摸幹燥粘膩的頭發,心情莫名地有些煩躁,“稍稍準備一番就是了,不必刻意去做什麼。他又不是第一次來了。”
我下了床,在宮女的伺候下,換上了稍稍豔色一些的服飾,梳上簡單的發飾,插上兩根素簪,撲上一層淡淡的粉,銅鏡裏的自己好像精神了一些。
宮人們去準備飯菜了,我呆呆地坐在桌子旁邊等楊玥。
他果然不大一會兒,便來了。
我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禮,楊玥很自然地拉起我,溫潤含笑道:“遙兒腹中懷有皇嗣,功不可沒,日後無須向朕行禮。”
隨即低頭輕輕補了一句:“這是聖旨。”
宮女們紛紛含羞帶怯地垂目不言。我就這樣被楊玥自然地拉著進了殿內,在桌邊坐下。
楊玥一心隻顧為我加菜,眉目間盡是濃濃的關切。
“遙兒昨夜睡的可好?”
我點頭,“還好。”
“嗯。”他也點了點頭,又隨手為我加了菜,笑道,“遙兒如今正是需要好好進補的時候,吃的好,孩子才能長的好。”
我看著他,甚至有一瞬間都覺得他真的會是個好父親,好丈夫。但是,我怎麼忘了,他曾經是恨不得喻飛影死的。他得有多寬廣的胸襟,才能容下喻飛影的孩子?
他一向最善於以溫情示人,迷惑人心。我曾經就被他深深地騙過一次。
被騙過一次,也就怕了。對於他現在的表現,很難說,他是不是在裝給我看。
我覺得我和喻飛影的事情並沒有從此終結,假如真的終結了,與楊玥也絕對有脫不了的關係。
直到不久後,我才真真的將楊玥心底看了個清清楚楚,我才意識到,我對他的認知,一直都是冰山一角。
我靜靜地陪他吃了早飯,他又諄諄叮囑了一番,才又回禦書房去批閱奏折了。
我想利用自己的力量去打探喻飛影的消息,奈何在皇宮裏,我根本沒有自己的人,他們每個人都是楊玥的眼線。我要找喻飛影,靠他們隻有一個結果,那便是石沉大海,永無回音。
不知道為什麼,最近總覺得心裏慌慌的,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了一樣。
夏季的雨夜總是最難熬的,外麵雷電交加,霹靂聲隆隆作響,雨聲大滴大滴地搭在朝露殿的屋頂瓦片上,讓人心裏不安。
我雖不懼雷聲,但是,這樣的雨夜總沒什麼好事的,也更容易將人心底平時壓製的孤獨寂寞完完全全地釋放出來。
我記得上次也是這樣的雨夜,喻飛影在追月山上打了我一掌,差點要了我的命。
這次,又會是什麼事呢?
午夜我睡不著,一個人坐在床上,靜靜地聽著外麵駭人的風雨聲。
驀然,殿門仿佛傳來一陣輕輕的敲擊聲,若隱若現,聽不真切。我以為自己聽錯了,過了一小會兒,敲擊聲又起,輕輕地,卻很急切的感覺。
我還在疑惑,大半夜誰會冒著這麼大的風雨來找我,下了床,去打開殿門,那一刻,我幾乎愣在原地。
瞿峰一襲黑色亮甲,全身濕透地站在風雨裏,頭發已毫無規則地貼在頭皮上。他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眸色複雜地望著我,嘴唇動了動,卻什麼也沒有說。
“趕快進來!”
我下意識伸手將他從風雨中拉進殿裏,遞了一條幹淨的麵巾讓他擦幹身上的雨水。
他從我手上接過麵巾,在頭上擦了兩下,便停了下來,仿佛想起什麼,居然跪下向我行君臣跪拜大禮。
“微臣瞿峰,拜見成妃娘娘。願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