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良久,他卻說:“過幾日,便是我的大限了。妻子什麼的,我也不奢求了。隻是瞿峰此生隻有一個遺憾,沒有親眼看你穿上嫁衣,嫁於王爺……”
不等他說完,我已經將提前準備好的飯菜夾起一筷,塞進了他的嘴裏,堵住他將要說出口的話。
我已經是喻飛影的妻子,此生,再不會嫁給別人了。
除卻喻飛影,他們亦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的親人,朋友。我願意盡我所能,幫助他們渡過難關,讓他們都好好的活下去。
瞿峰在對我說的那些話中,總是包含了太多莫名的,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情愫在裏麵。我想,我一定要救他出去,日後給他找一個和我脾性秉性差不多的善良女子做妻子。他應該會喜歡的吧。
送他吃完飯菜,他好像恢複了一些精神體力,雙眼也變得有神,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看。
我刻意低下頭收拾碗筷,躲開他的視線,忙碌中隻聽他淡淡地說道:“幾日之後,你便不用再如此躲我了。我也不會再出現在你的視線裏。”
我抬起頭,堅定地望著他,“瞿峰,別擔心。我這次回來,就是來救你們的。你不會死,楊玥也不會死。你們都會好好的。南裕的天下,也是你們的。我發誓。”
他看我的眼神變得十分怪異,“你一介女子,如何幫我們脫離這不見天日的地牢?你還是莫要以身犯險了。我看的出,你還是對世界充滿了希望的,若喻飛影身死,你恐怕連這天下覆滅也顧不得了吧?你既心有牽掛,還是當舍則舍吧。”
我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比楊玥還要了解我。他說的對,如果喻飛影不在了,這南裕的天下如何,還真的和我沒多大關係了。情之所深,我覺得一旦有了執念,為一人而顛覆天下的事情,我也是做的出來的。
喻飛影是我的命,誰若傷他,便是我的頭號敵人。
獄差此時來催人了。我趕緊將他身上的衣服拿回來穿好,抱起食盒匆匆離開了。
其實,對於救楊玥的事情,我心裏沒有一點把握。說那樣的話,既是一時衝動,也是為了安撫瞿峰,讓他能夠耐心地等我想辦法,讓他不要絕望。
我躺在床上,望著窗外漆黑的漫漫長夜,深覺該絕望的應該是自己。悠悠星河,蒼茫天下,我隻不過是芸芸眾生中的滄海一粟,力量渺小,城府也沒有其它常年在宦海中沉浮的人來得深厚。
我甚至現在幾乎想不到自己到底可以用什麼樣的方式去救楊玥,去助他登上南裕至尊寶座。
若是失敗,或許以喻飛影之力,可以帶我離開,尋一處更加隱蔽的地方躲起來,但是楊玥,瞿峰,譚紫蓮乃至沐婷,都要萬劫不複了。
眼下時間也十分緊迫,如果我不抓緊一點的話,瞿峰就要被處死,而楊玥也岌岌可危。我決不能再讓身邊任何一個人離開我。
第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沐婷便穿戴整齊的來找我,身後還跟著譚紫蓮。
譚紫蓮還是那樣一副不悲不喜的冰山模樣,我卻在她的眉眼之間,捕捉到幾分微不可查的憂愁。
沐婷見了我,我才知道她竟是邀我去成王府邸不遠處的小園中居住。那時沐婷特意在京城中租下來的一處園子,平日沐之垣有什麼動向信息都會派專人到此處與沐婷聯係。
我不曾想,沐之垣的女兒被楊玥一紙休書送回老家竟不生氣,還心心念念的要幫楊玥恢複勢力。
其實我應該明白,楊玥將沐婷送回湖城,也大多數是權宜之計,更重要的是,沐婷還對楊玥有情。
住在園中幾日,我才發現沐之垣幾乎每日都會派人來和沐婷接頭,躲在房中密談就是一個時辰。之後,那人又會灰溜溜的離開。
我找到沐婷主動談起瞿峰的事情,她什麼也不告訴我,總是神神秘秘地敷衍一句,自有主張。無奈之下,好歹我也確實沒有聽說京中有什麼人被處斬的消息,那就說明瞿峰應該確實還活著。
我一如往常去給天牢中的犯人送飯,問起楊玥,他也一臉凝重的模樣,表示自己十分不清楚瞿峰的現狀。在那次我見過瞿峰之後,獄差再也不允許我接近那間牢房,也不讓我再去送飯了。
一日正午,我在小園的走廊上,斜靠在欄杆上,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許是夏日的天氣太過灼熱,我竟夢到瞿峰被秘密押解去一個人跡罕至的地牢中被皇家暗衛一刀處決了。殷紅的鮮血四濺,火辣辣的淋在我的身上,灼燒的皮膚生疼生疼的。我驚恐無比地看著地上冰冷的屍體,透過披散的發間,我仿佛看到瞿峰英俊的五官不斷滲出暗黑的血來,越流越多,最後腥味刺鼻的血蔓延至我的腳下,淹沒了我的腳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