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裏,實在睡不著,便穿好衣服走出門去,看清冷的月光,順便想象一下,躺在月亮裏的那個遠方俊美少年到底該是怎樣的絕世風采。
月光雖然清冷,卻恰如當初喻飛影帶我飛出湖城高樓城牆的那夜的月亮一樣的圓。
也許是因為半夜,四處一片寂靜,漫無目的的一陣亂逛,在即將踏出院門的那一刻,我仿佛有意無意的聽到了兩聲有些刺耳的聲音,仔細辨認一番,才讓我打心底深深倒抽了口冷氣。這是……鞭聲!
難道白天的事,楊玥根本就沒打算放過瞿峰?他怎麼可以這麼小心眼?比起喻飛影的玻璃心更可惡!
待到仔細去聽,卻又什麼也聽不到了。左思右想一番,還是十分不放心。索性,踏出繁舒院去尋那兩道鞭聲。
我本來想去瞿峰的院子去確定一下他是不是有好好休息,哪怕不見他也可以。卻在接近瞿峰院子的時候,鞭聲越來越清晰了。
透過狹窄的門縫,院內的簡單房屋陷在一片昏暗裏,幾乎都看不出一點生氣。
“啪!啪!”的鞭聲又起,仿佛是越過瞿峰的院子,從後院傳來的。我又提起裙擺,急匆匆的趕去後院。推開塵封的木門,後院的刑房裏透出微弱的燭光,人影緩緩移動,忽而手起影落……
我終於找到了。
那一刻的心真是痛的要死。我知道因為自己的行為而給別人帶去苦難是多麼難過又無可奈何的事,可沒想到居然比想象中的還要讓自己無措憤恨。
手掌攥緊,指甲幾乎都狠狠地嵌在掌心的血肉中,那種痛,卻不能因此泯滅心中的半分痛楚。
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傷害對自己忠心不二,一心為他著想的人?難道就是吃準了瞿峰無論如何也不會棄他而去,無論如何瞿峰也會心甘情願的背下他給的所有傷痛嗎?
瞿峰對於他,已經不止是兄弟的幫襯和屬下的守護。皇家兄弟尚且反目,何況其他?我身邊若有類似瞿峰這一類的人,我定以性命相護,拿我的真心去珍惜他,而不是,無論任何原因的肆意傷害!
我再也忍不住胸頭的怒火,使出全身的力氣,狠狠地踹開了刑房的門。
正專心行刑的兩人被突如其來的巨響驚了一瞬,見是滿臉怒氣的我,忙收起了手中的皮鞭,單膝跪地抱拳向我行禮。
“屬下拜見王妃。王妃,此處是刑房,煞氣甚重。王妃怎的,半夜踏足此地?此地,王妃身份貴重,實在不宜來此。”
另一人也忙垂首附和道:“是啊,王妃。行刑一事,見血不吉。王妃還是避一避吧。”
我沒心思理他們,趴在長凳上,身上染滿細長的如火龍般的血跡印在那潔白如血的單薄的衣衫上的人已將我的目光鎖緊。瞿峰麵色比白日的楊玥還要難看,額上盡是層層薄汗,氣息奄奄。
他仿佛也聽到了聲響,無力地抬了抬疲累的眼簾,定了定神,才認出是我,幹裂的雙唇動了動,“王……妃。”
聽到這兩個字,被人心頭扼住的心頭仿佛被人輕輕戳了一下,瞬間打開了眼淚的閘門。眼前模糊的已經看不清他淒慘狼狽的模樣,也好,看不清他此刻落魄的樣子,便不會將昔日立於千軍萬馬之前也依然雄姿英發,從不將俗世凡人放入眼中的的意少年,與眼前人聯係在一起。
心中的落寞和愧疚便不會那麼厲害。我知道,我是自欺欺人。那種傷痛,是我一輩子都無法體會的。
我靜靜地蹲在他麵前,挽起長袖幫他擦了擦額上的汗珠,忍著淚,顫聲問他:“是不是很疼?”
他大概沒了一點力氣,闔目緩了半天,終又抬起腰簾半睜著眼道:“王妃,我……沒事。……你,不該來。”
我一抽暈到鼻腔的鼻涕,胸頭的悶火再也抑製不住,再也不想讓別人為我受過了!我要結束這種局麵,無論付出任何代價!楊玥你,真是讓我太失望了!
“我去,找他。”我感覺自己已經盡力控製憤怒的情緒了,卻還是讓半昏迷中的瞿峰聽出了我的意圖。
他即使受了很重的鞭刑,手上的力度卻還是大的不可思議,居然一把牢牢地捉住了我將要離去的手腕。
脖頸將頭微微抬起,硬撐著無力的眼簾,看向我的目光中卻十分堅定決然,“王妃,莫要……莫要再……去尋王爺了。瞿峰,不怪他。……瞿峰欠王爺的,便是此生……粉身碎骨,也還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