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裏是去調查什麼,明明就是去送死。可,他答應要帶我回追月山成親的。恍然之間,我仿佛想起他以前,好像就是這個樣子的。
暗自替我安排好一切,又用一些他固有的言辭來讓我向著他事先預定好的方向走下去。等回過頭來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被他騙得很慘,很慘。
孟芊遙,為什麼每次都讓他為你安排好一切?你明明可以改變這一切的,明明是可以的,不是麼?他再如何強大,如何英雄蓋世,畢竟,他從來都是一個人,沒有人做他的後援,沒有任何地方可以做他的避風港,他能靠的,從來隻是他自己。
我既是他的遙遙,既是他心中的唯一的牽掛,那麼我就應該用這份還可以守住他的牽掛,去做些什麼。
馬車依然在小路間劇烈顛簸著,我努力扒住窗口,呼吸著從窗口灌進來的陣陣疾風,瞬間腦袋清醒了許多,一時間,眼前仿佛閃過很多紛繁複雜的場景。
明明從未經曆過,卻感覺心痛的難以抑製,尤其當想到他如今的處境,這種心痛更甚。
雙臂扒出窗外,腳下用力一蹬,整個身體借力滑出窗外,疾馳的馬車沒有絲毫減速,我就那樣直接從車中摔了出來。
身體落地的那一刻,四肢仿佛散架了一般,痛的我眼淚鼻涕一齊流了出來,而且在慣性的滾落中,腦袋又被重重地撞在一塊巨石上,瞬間天昏地暗,混沌迷離了半天才緩過神來。我當時幾乎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有沒有摔傷,心中隻有一個信念,去找他。
我站起身來,馬車已疾馳在遠方,化成了一個小黑點。那車夫應該也發現我跳窗摔出來了,否則依照喻飛影的吩咐,恐怕他早就停下馬車,將我重新塞回馬車了。
我一搖一晃的向著那早已亂作一團的人群走了過去。那段距離不算太長,不知是我腳步緩慢還是其他原因,我愣是走了好久,才終於踏入了那一片遍地殷紅的禁地。
在一片豔紅如血的夕陽中,足有數百人裏外圍了數層,人群正中央一青衣男子持劍而立,麵色卻極為難看,眉峰之間幾乎沒有了間距,額上滲出層層晶瑩的薄汗,撐著劍才讓自己的身形勉強不倒。
即使狼狽如廝,他麵上始終掛著難測深淺的不羈輕笑,掃向眾人的眸光裏看不出半分懼意,反而盡是,不屑。
多麼輕狂的人啊!麵對這樣的情勢,縱然奇毒在身,縱然孤立無援,縱然天下為敵,一樣麵不改色,一顰一笑都顯示他對世人的嘲諷傲慢。
如果不是親身經曆,我很難想象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人,也很難想象這樣的人,對我竟還有溫情無限的一麵。
他腳下已滿滿地躺著橫七豎八的屍體,粘膩猩紅的血流的到處都是,連他的身上都濺滿了血漬,俊秀的臉上也掛著點點暗紅,不知是別人的,還是他自己的。
手中的長劍飲血後,劍身不見半分沾染,反而較之前更加流光溢彩,燦然奪目。他雙手也滿是血腥,滴滴答答的流了滿地,唇角的輕笑被身上的紅色襯托的更加妖冶危險。
我即使失去了記憶,卻也可以在其它人的言談中得知,望霄是國派,為皇家服務,也是江湖第一大派,派中弟子足有數萬之眾,這是多麼可怕的一個數字啊!蓮月宮曾與聚生門齊名,弟子都是冷血殺手,出手狠辣,從不留情。
喻飛影他又不是神,他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在這樣的環境中活下來?他不是說過,即使沒有多少時間了,也願意娶我麼?哪怕隻和我做一日夫妻,也好,可如今,他又想擅自將我留下,一個人為他的父親,為他的聚生門複仇麼?
你,還有我啊!你可還記得,有一個傻傻地等你歸家,靜靜等你歸來還我一個拜堂結發禮的女子嗎?
“喻飛影,我們本來是打算在此彙合便直接去追月山取你性命,鏟除聚生餘孽的。隻是沒想到,你倒先來了。明心之毒的期限,怕是不多了。你可還撐得住?”
說話的應是望霄派中地位較高的弟子,藍衣白衫,抱劍而立,站在人群的中間,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似笑非笑的望著被鮮血浸染,立於寒風之中屹立不倒的人。
喻飛影的情況連我都看的出來,他明明已經全身抖得厲害,麵色蒼白,大滴的汗珠從他麵前滾落,卻依然強撐著不屑的輕笑一聲:“有何撐不住?此毒雖烈,取你們這些廢物的命,卻是足夠了。”
人群中又一白衣男子,翩翩瀟灑,緩步向前兩步,墨發在身後輕輕地隨風蕩著,手中的折扇未曾打開,在掌心一下一下輕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