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9章 (2)(2 / 2)

白玄景睨著那一寸寸變得蒼白的臉,雙手開始漸漸顫抖。

這張臉,很熟悉。卻沒有夢煙特有的淚痣,沒有夢煙臉上慣常的微笑,沒有夢煙的乖巧天真,有的隻是執拗的倔強,倔強地閉著眼,倔強地咬著唇,倔強地……不讓眼角的淚水滑下。

白玄景心中一悶,突然覺得哪裏不對,哪裏被他忽視了……

這樣一個倔強而聰明的女子,在四麵楚歌的深宮中僅憑一己之力存活下來的女子,在他麵前迅速做出判斷做出對自己最為有利選擇的女子,怎會沒有絲毫反抗地……讓自己死在他手上?

晏傾君一直握在左手的匕首突然掉下,染著黑紅的血,隨之被香料掩蓋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白玄景心頭一驚,猛地扔下晏傾君,抓住她的左手。

白嫩的手心有一個窟窿,不知何時已經用藥粉強製使血止住,可整個左手的長袖上,全是黑色的血。

那把匕首,插入他那徒弟的身體之前,是穿過這隻手掌的!因此,中毒的人是晏傾君……

“嗬嗬……”晏傾君不知何處來的力氣,睜開了眼,還輕笑了兩聲,“你……還在這裏?”

白玄景的眉頭緊緊地皺起。

“你……未免低估我了……”晏傾君的眼底盈盈都是笑意,“你不想知道……皇宮現在是何狀況?”

白玄景麵無表情的臉,驀地煞白。

晏傾君躺在地上,閉眼,沒有多餘的力氣再說話。

白玄景快速轉身,行起輕功向皇宮的方向奔去,同時安靜的墓地出現幾名夜行軍,持劍,逼向晏傾君。

晏傾君苦笑,她何德何能,一條命竟是百般地折騰。

可是,就算是萬般折騰,她也不想輕易地死掉!

晏傾君蓄氣力氣,抽出腰間白玄景曾經給她的夜行令,大嚷一句:“見令如見主,誰敢亂動?”

幾乎是本能般,那幾人同時收斂了殺氣,收回劍,但隨後便想到殺掉這女子便是主子的吩咐,欲要再動手時,晏傾君已經抓緊時機,對著他們灑了一把藥粉,再一句大嚷:“毒!”

晏傾君不知自己哪裏來的力氣,明明全身都沒了知覺,眼前一片昏暗,可她仍舊向前跑著。

從來都是如此,無論是在祁國,在東昭,在南臨,在皇宮,在這了無人煙的郊外,從來都是如此。她身後永遠跟著一群豺狼虎豹,要吞噬她的一條命。她隻身一人,沒有可依靠者,沒有可信賴者,隻能靠著她的一雙手一雙腳拚命向前,依靠的或許下一刻就變成毒蛇,信賴的或許下一瞬就變成猛獸,所以她要活著,隻能靠自己!

隻除了……

隻除了……

除了那麼一個,每次都不偏不倚,不缺不差,正正好出現的人。

是的,從小到大,隻有他真真切切地救過她的命。他為她擋劍,他將她從湖邊撿起,他替她折斷舊情人的利劍,他用他的身子,保她完好無損。

晏傾君突然聽見自己笑出了聲,果然……自己中毒都中得迷糊了,怎麼……她想著的,全是那隻禽獸的好。

全身的力氣終於被掏空,終於,她再也挪不動哪怕半步。

剛剛那些“毒”,不過讓人的眼前迷亂一瞬。她知道自己又要狼狽地跌倒,說不定下一瞬,就會被人一劍致命,就像上次在戰場上……她說過不會再讓自己匍匐在地,不會再讓自己輕易喪命,不會再讓自己任人宰割,然而,終究,她不夠強大,她……永遠是隻身一人。

整個身子向前傾去,晏傾君回想著上次在戰場上跌倒時的疼痛,回想著那時滿鼻滿眼的灰塵,回想著那時的孤單絕望,忽然的,觸到一處溫軟,嗅到撲鼻的墨香。

她毫不猶豫地伸手將那身子緊緊地抱住。

這體溫太過熟悉,這味道太過惑人,這肩膀……讓人無法抑製地想要不顧一切地依靠。

“晏卿……”晏傾君不知對方可能聽到自己的聲音,她聽到了,一點點哽咽,“晏卿……第五次……”

這是晏卿,第五次救下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