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岑一驚,一瞬間她心裏千百種情緒湧過,往日博陽那張總沒有什麼表情的臉,還有遵從表哥吩咐,總是冷聲勸她反被她臭罵一頓的情景。洛府裏誰人不怕博陽,唯有洛子商和她宋思岑而已,洛子商是博陽的主子,他那些謀士尚且對博陽敬重三分,可她隻是洛子商的表妹,從來沒有對他畢恭畢敬過。
可他麵對自己被劫持的時候眼底流露的緊張,勸諫她被她反過來罵一頓時眼中的無奈,為她遮掩時的自然,受她發泄時的隱忍。
她本該生氣,本該覺得恥辱,這樣一個狗奴才居然敢對自己說這樣的話,她是海王尊貴的表妹,平日裏所用說玩比起公主的待遇都不差,就是那王公貴族子弟,她都看不上眼,這樣一個家裏養的狗奴才居然大言不慚說這些,多惡心。
可是看著博陽此時虛弱的樣子,他已經把大半條命都給她了,如今要拖著後半條殘命去找洛子商請罪,他什麼都沒說的時候已經付出了所有,等他說出口的時候已經是他能為自己最後做事的時候。
宋思岑父母早亡,一直跟在洛子商身邊長大,洛子商素來冷心冷情,身邊的丫鬟承受著她的暴脾氣,不過是懾於洛子商罷了,從不會有人去想著什麼都不管不顧為她這個人做事。
這就是被人愛著的感覺嗎?宋思岑的眼淚不知何時落了下來,她有些慌亂,對這種被感動的感覺有些不知所措,明明隻是一個拖累她的狗奴才而已,為什麼他隻說了一句話,就讓她的眼淚這麼不聽話地往下掉。
博陽聽見抽泣聲,驚愕地抬頭。
宋思岑眼圈紅著,臉上帶著淚。
博陽心裏一痛,他低頭愧疚地說:“小姐不必覺得恥辱,博陽就要死了。”突然他衣領一緊,被宋思岑緊緊握住,宋思岑含淚的小臉逼得他這麼近,身上的幽香讓博陽呼吸有些急促起來,她做出氣惱的樣子,卻因為抽泣嗚咽而顯得楚楚可憐,“博陽,我警告你,沒有本小姐的允許,你不許自己去死。”
“小姐。”博陽一愣,他有些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了,我不許你死。”宋思岑逼近博陽,鼻子尖幾乎碰到了他的鼻子尖,她眼眸堅定,一字一句說道,“你就給我活著,你要是死了,我就將你挫骨揚灰。”
“那主子……”博陽見她靠近,幾乎不敢呼吸,萬幸宋思岑說完就鬆開了手,想到洛子商,宋思岑眼神也有些猶豫,不過在博陽麵前她還是無所謂地說道:“那就不是你操心的,我自會處理。”
宋思岑出來隻看見端著熱水的煥彩呆愣愣地站在那裏,煥彩見宋思岑出來急急地說道:“小姐,難道我們要任由他害死我們嗎?”
“啪。”一個耳光成功讓煥彩閉了嘴,宋思岑冷冷道:“我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賤婢做主,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吧。”
煥彩捂著臉不敢再出聲。
夜半門突然被敲響,煥彩去開門,幾個黑衣人低聲道:“帶人。”
煥彩連忙讓開道,黑衣人動作飛快,進去抬著博陽就走,博陽反應過來想要反抗,煥彩小聲說道:“你難道真要害死小姐嗎?”
他動作一停,那些黑衣人可不等他,趁機拿下就走,悄無聲息,好像從未來過一樣。
煥彩看著門外的一輪明月,總算是舒了一口氣,處理掉了一個心頭大患,她回身卻看見宋思岑已經起來了,宋思岑看著空空的左耳室,眉頭一皺,“竟然這麼快。”
煥彩嚇了一跳,連忙說道:“小姐趕快去休息吧。”
宋思岑眉頭皺得更深,“不能讓他們把人帶走,我要出宮。”
煥彩嚇得跪了下來哀求道:“小姐,你別再任性了,眼下段子硯盯著咱們,咱們多做一步都是錯,博陽畢竟跟了主子那麼些年了,主子不會薄待他的。”
“這話你自己都不相信吧。”宋思岑冷冷說道。
煥彩低頭,“奴婢隻知道,如果再不勸著小姐,奴婢的下場絕對會比博陽更慘。”
宋思岑無奈,她一拂手,“明早,立刻出宮。”
勸回了宋思岑,煥彩雙腿還發軟著,眼裏是濃濃的憂色,為什麼感覺博陽已經送走了,這心頭之患還沒有解決,她就不信,為了一個不足為道的奴才,小姐真的敢跟主子鬧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