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霜凝立在風裏,望著忙忙碌碌打掃戰場的兵士,心中浮起一種荒涼的感覺,那麼多生命逝去了。她忽然覺得渺小,一個人的力量,是多麼的渺小,而一個人的感情和愛恨,和天下和平比起來,又是多麼的微不足道。
所幸,接下來將是一段時期的和平,雖然流霜也不知,這和平將維持多久!但是,她相信,隻要大家一起努力,戰爭就不會再爆發。
她已經想通,如果天下可以安寧,百姓可以安居,又何必在乎誰做皇帝!段輕痕會是一個好皇帝,她相信。
流霜抬眸,望向緩步走來的師兄,唇邊漾出一抹釋然的笑意,過去一段日子裏的恨和彷徨,在這一刻消散無蹤。
師兄還是那麼俊美,如刀刻斧鑿一般俊雅的五官,唇角掛著不變的溫雅的笑意,一雙深眸深情了然地望著她,似乎已經看穿了她心中的想法。束發的藍色絲緞在風裏曼卷著翻飛著,為他平添飄逸灑脫。
“師兄!”流霜緩步走上前去,撲到段輕痕懷裏,痛哭起來。
哭什麼呢?她也不是很清楚,就是想哭。
為這萬萬千千逝去的靈魂而哭,為她自己而哭。也或許,她隻是要告訴師兄,過去那個白流霜又回來了,白流霜也好,玉染霜也好,隻是名字不同而已,她依然是她。
段輕痕輕輕撫摸著流霜顫抖的雙肩,一如多年來一樣。他內心深處,傷感和欣喜一起漫湧而過,這樣或許是最好的結果。
清晨的冷風幽幽從草原上掠過,有些冷,風聲嗚嗚的,好似哭泣。在這哭泣之中,有歌聲響了起來,緩緩地,悲愴地。
那是暮夕夕,她用的是天漠國的語言,流霜聽不太懂,卻隱隱能體會到那歌中的意思:那是壯懷者去鄉,慷慨者赴死,那歌聲刺痛了人們的神經,眾人都靜靜地聽著,為逝去的靈魂祈禱。
早晨的風卷起了暮夕夕的衣裙,好似蝶兒翩飛。似乎是第一次,流霜發現,原來,暮夕夕也是這樣善感。她不禁抬頭望了望師兄,清俊的麵容籠在朝陽之中,他也在聽著,很認真很專注的樣子。
流霜緩緩從師兄的懷裏退出來,就算沒有了恨和糾結,她和師兄再也回不到以前那般無拘無束的日子了。因為,他們都長大了,是成年人了。她再也不能撲到師兄的懷裏哭,再也不能在師兄的麵前撒嬌了。
流霜幾乎可以預見,接下來,三國之間為了政治會有聯姻。
而段輕痕、暮夕夕,甚至百裏寒、百裏冰都有可能卷入到政治婚姻裏。而她,或者是注定是孤家寡人的。
“霜兒,今後你要去哪裏?”段輕痕注意到流霜的消沉,低聲問道。
去哪裏?似乎到了這一刻,流霜才發現,自己已無家可歸。而養父養母尚在代眉嫵手中,想起代眉嫵,流霜忽然發現,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到她的人影。或許是見了百裏寒,她怕百裏寒認出她來,已經躲開了吧。
“師兄,我爹娘被代眉嫵軟禁了!”流霜忽然抓住段輕痕的手,急急說道。
段輕痕心中一驚,“霜兒,你怎麼不早說,我剛才看到無色帶她走了。”
無色竟然把代眉嫵帶走了?是的,他本就和代眉嫵是一丘之貉的,救她走也不奇怪。可是,現在她怎麼辦,她的爹娘怎麼辦?
“霜兒別急,我會想法救出師傅師娘的。”段輕痕怕流霜心急,拍了拍流霜的手。
“你是玉染霜?”一道朗澈的聲音響了起來。
流霜回頭,是秋水絕。
秋水絕早就發現了流霜,當時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記得那日在斷崖上,流霜明明已經跌下了山崖,如今,怎麼會出現在這個戰場上。不過,他心中沒有驚異,隻有歡喜,無邊的歡喜,她沒死,真好!這些日子,他為了她的死,曾經內疚的幾乎自殺,若不是因為複國大業,他或許已經去了。
“是的,我是玉染霜!你是誰?”恢複記憶的流霜,曾經一度在記憶裏搜索著秋水絕是誰?隻是當年她年紀太小,又居於深宮,見過的人實在有限。後來隱隱記起,她的駙馬叫傅秋水,她不曾見過他。這個秋水絕,莫不就是傅秋水?不然為何取名叫秋水絕?
秋水絕戴著麵具的臉微微抽搐了一下,他早知道公主不認識自己,但是,真的聽到了她的問話,心中還是有些難受。
“傅秋水!”他淡淡地報出了自己的名。
“原來真是你!”流霜倒是沒有多少驚異,她已經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