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劍光寒(3)(2 / 2)

他靠在床榻上,俊美的臉因失血而有些蒼白,長睫低垂,遮住了他的眸光,使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不知道他是在沉思還是在昏迷之中。藍衫從肩頭褪下,露出染血的肩頭,紀百草正在彎腰為他包紮。

紀百草回頭掃了一眼流霜,有些驚異地問道:“尚兒,你來送什麼藥?”

他的問話,讓圍在床榻旁的人的目光都凝注在流霜身上,她心中有些尷尬,“爺爺,我這裏還有解毒的奇藥,不知是否用得上,便拿了過來。”

紀百草道:“不用了,殿下沒有中毒。你先回去吧!”紀百草也怕流霜露了女兒之身,是以要打發走她。

既然沒中毒,流霜也就放了心,正待離去,卻感到一道目光向她望來。

原來,段輕痕並不是昏迷,不知何時已經睜開眼,含笑望著她,那雙眼睛深邃比大海,明朗似星辰。

流霜被他一望,心中陡然一愣,瞬間已經明白,師兄何等聰明,怕是早已經猜出了她的身份。這次受傷,說不定就是引她來的,而她,就這樣急不可待地自投羅網。

“尚醫是吧,既然來了,就別走了,你爺爺開了藥,你就幫本殿下熬藥吧。”段輕痕淡淡說道,清淡的聲音就像月下胡琴,說不出的優雅別致。

流霜一愣,卻也不好拒絕,當下,站在那裏沒動身。早有侍衛將藥拿了過來,流霜接過藥道:“我去醫帳熬藥吧!”

“就在這裏熬吧!”那侍衛攔住她,沉聲說道。

流霜無奈,拿著藥走到旁邊的幾案邊,開始煎藥,耳聽得那邊紀百草還有兩位將軍陸續告辭了。那兩個侍衛也不知到哪裏去了,室內隻餘流霜和段輕痕兩個人。

寂靜之中,流霜幾乎聽得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床榻上的人沒說話,但是流霜卻一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好似一重重密密的網,緊緊圍住了她。

流霜沒有抬頭,低著頭慢慢煎藥,心卻慢慢平靜了下來。早晚都要麵對他,早點比晚點好。

煎完了藥,她將藥放到藥鍋裏,添了水,放到了爐子上。

這是一個簡易的由磚頭搭就的火爐,流霜點了柴火,大約是柴火有些濕,怎麼也點不著,一時間煙灰四處飛揚。

忽然頭頂上傳來段輕痕溫雅的聲音:“我來吧!”

流霜一驚,抬頭看時,卻見段輕痕披著藍衫,已經走到了她身旁。

他蹲下身,伸出未受傷的手,從流霜手中接過帶著火星的柴禾,輕輕吹了吹,火苗便開始燃燒。他將柴禾放到鍋灶裏,又添了柴,從旁邊拿起一把扇子,輕輕扇了扇,火苗竄了起來,燒得越來越旺。

刹那間,流霜心中波動,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從小到大,無論何時,隻要她遇到自己解決不了的事情,師兄總是適時地出現,不發一語毫無怨言地幫她。

想要學琴,師兄便送來一架小巧古雅的瑤琴,手把手地教她。

想要畫梅花,師兄便帶了她,不畏寒冷,帶她到山中踏雪尋梅。

想要女扮男裝出去采藥,師兄便尋來男子衣衫,教她如何易容,如何施毒,如何保護自己。

玥國王府內,師兄冒險救她出府。

懸崖上,師兄棄了登基大典,隻為救她。

總之,隻要是她能想到的,師兄便會做到,隻要她有危險,師兄就會出現。可是,他卻是自己的仇人麼?

流霜心中淒然,側臉望著他,隻見淡淡的煙氣繚繞在他周圍,使他看上去似真似幻,反倒不沾染一絲塵煙。

段輕痕忽然抬頭,眸中深情無限,伸手輕觸流霜的臉頰,啞聲道:“霜兒,你受苦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深眸中柔光滿溢,那說不盡道不完的情意,均有那雙眼眸傳達到她心底最深處的角落。

流霜從他的眼眸中感受到他深沉的眷戀和愛意,感受到他深深壓抑的擔憂,一瞬間,心底的弦好似被無聲撥動,流霜隻覺得眼前一片模糊,淚水紛紛墜落。

她也曾經想過和師兄見麵時,會說什麼話。卻不曾想到,師兄會說這樣的話。

哥哥啊,他心中時刻掛念的都是自己。此刻,她真的很想撲到他的懷裏痛哭一場,可是,眼前一暗,似乎有鋪天蓋地的鮮血湧了過來,哭聲、叫聲、驚恐的喊叫聲,聲聲刺入她的耳膜。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還有那種痛失親人無力挽回的痛苦,那種令人窒息的恨意,也隨之襲擊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