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臨,雅心居已經亮起了點點燈火,周遭一派光影流轉。
流霜漫步在月下,背影無限孤寂。她走著,一直向前走,沒有回頭,沒有停頓。走出花叢,繞過池塘,穿過走廊,走出了後院。她徑直向自己的房內走去,拿了她的包裹,便即刻離去。
雅心居是不能再待下去了,她的身份已經泄露,不知會有什麼樣的危險在等著她。
百裏寒一直隨著流霜走著,直到她進了房間,想要將他拒之門外。他終於閃身攔在了她的麵前,幽深的黑眸痛苦地鎖住了她的臉。
“霜兒,你……”
“叫我白姑娘吧!”流霜冷冷打斷了他的話。
百裏寒眸中光華瞬間黯淡,“我知道你還恨我……”
“不!我早已不恨你,我也不怨你,你也不用自責,更不用向我道歉,我說過,我們之間早已情斷,從此後,相遇如路人!”流霜冷冷地,一字一句地說道,聲音低雅清澈。
情斷!百裏寒的眼前似乎閃過紛紛揚揚的瓷杯碎片。她說過的,我們就此情斷,如同此杯!
百裏寒苦笑,她對他的感情真如她所說那樣,碎了嗎?也許碎了,可是卻沒有消失,永遠也不會消失。碎了,也是存在,更深的存在,化成無數個碎片,日日夜夜淩遲著他的心,讓他痛得不能呼吸。
“霜兒,情真的斷了嗎?你再也不愛我了嗎?”他沉聲問道,眼神癡狂地糾纏著她的容顏,似乎要將她的容顏永遠鐫刻在自己的心版上。
“是的!”她冷冷地輕聲地,卻如此清晰地吐出這兩個字。
不!百裏寒心底有個聲音在狂叫著,她說的不是真的!
她應該怨他,怪他,甚至恨不得要殺了他,他都可以接受。卻最不能接受她這樣無恨無怨的淡漠和冷情。
他忽然伸手一探,便將流霜圈在了他的懷抱裏。他的頭,俯了下來,他的唇,吻上了她的,他灼熱的呼吸似乎要將她燒灼。
這是一個怎樣的吻啊,帶著痛苦,帶著折磨,帶著濃濃的相思,帶著令人心碎的憂傷。
她抗拒,他愈發侵犯。
她打他,他絲毫沒有反應。
他緊緊摟著她,不放手,也不鬆口。
他狠狠地吻著她,似乎在紓解這段時日的相思,似乎隻有這樣,才可以證明她就在他眼前,她還是他的霜兒。
他的吻,滾燙、熱烈,充滿男性的氣息,帶著原始的掠奪意味。
“霜兒,我不許你不愛我!”他喃喃低語著,恨不得將她揉碎在他的懷裏。
流霜的手,緩緩摸到了背囊裏的金針,情急之下,她毫不留情地刺向了他的昏睡穴。
百裏寒沒有躲開,昏睡過去的那一瞬,他懊惱地想,這麼多年來,他早就練就了時時刻刻的警戒心,世上沒有人能傷得了她,除了她。
“霜兒,不要……”他黑眸中糾結著瘋狂的痛楚。
昏迷前的一瞬,他看到了流霜流淚的臉。她哭了,為什麼哭呢?為他哭,還是為她哭?她在撒謊,她還是在乎他的。有濃霧湧了上來,他陷入了沉沉的夢鄉。
醒來時,他是安安穩穩躺在床上的,張佐李佑和纖衣輕衣的臉帶著焦灼出現在他眼前。
“王爺,您醒了!”輕衣纖衣的眉目間滿布著憂色,“我們依舊沒有找到王妃!”他們四人分頭去找流霜,卻依舊沒有消息。卻不知,王妃早已和王爺見了麵。
霜兒!百裏寒心中一涼,踉蹌著從床上下來,急匆匆衝到了對麵的房內。
一室的空蕩蕩,沒有她的身影,她連衣物背囊都拿走了。
霜兒,為了躲開他,寧願去找一個陌生人幫忙,甚至,竟用金針紮他。
心好似被揉碎了,喉嚨內忽然一甜,他彎下腰,一口血從喉嚨裏急速湧出,噴灑在斑駁的地板上。
夜晚的西京,到處黑蒙蒙的,沒有燈光,隻有天邊冷月散發著薄薄的柔光,將她單薄的身子在街上投下一個同樣單薄的影子。
這次流霜扮得是一個女子,一個相貌普通的女子,一身粗布舊衣,梳著兩個麻花辮,背著一個破舊的行囊。
終於逃開他了。流霜心頭湧上來一股淡淡的情緒,很複雜,她竟品不出是什麼滋味。但是,她知道那絕不是喜悅。
秋夜的風很涼,流霜感到有些冷,她急匆匆在街上走著,先要找到一個客棧安身才好。明日必須出城,西京是不能再呆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