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張屬於男人的臉,一張為情所困,為情所傷,為情所苦的臉。
這是一張深陷到感情中不可自拔的臉,這是一張被情愛折磨的臉,這也是一張為情氣恨的臉。
眼前的人,是他的五弟嗎?是那個頑劣任性無法無天的五弟嗎?
這一刻,百裏寒忽然明白,他錯了。他的五弟,再也不是小孩子了。他對流霜的感情,或許一點也不比他淺,一點也不比他少,一點也不比他淡。
“她怎麼樣了?”百裏冰見百裏寒不說話,再次問道,一字一句,黑眸中的擔憂是那樣深沉。
百裏寒別開臉,不忍去看百裏冰眸中的那一抹憂色。他沉聲道:“她走了!”
“段輕痕帶她走了?”百裏冰淡淡問道。
“是的!”百裏寒冷聲道。
百裏冰忽然微笑了,他的臉,再次回複到無邪天真的樣子,“三哥,她走了,不用你說,我再不會來你的王府了。”言罷,他快步走了出去。
擦身而過時,百裏寒敏感地嗅到一絲血腥之氣,長眸一眯,來不及多問,百裏冰已經出了院子。
他望著空蕩蕩的院子,忽然感覺到,他今夜失去的,不僅僅是流霜和他的孩兒。
風從半開的窗子裏吹入,室內的燭火明明滅滅,似乎抵不住夜風,微弱地閃爍著,熄滅了,隻留下一抹輕煙嫋嫋升起。
室內極其安靜,代眉嫵瞪大淚眼,凝視著窗邊那抹白影。
月光傾瀉,那個人站在光影之中,任獵獵夜風吹拂,墨發飛揚,白袍翻卷。
代眉嫵看不清他臉上神色,隻覺他渾身散發著肅殺之氣,就像是專司行霜布雪的仙人降臨在人世一般,令人望上一眼,便遍體生寒,瑟瑟發抖。
“眉嫵,本王好久沒見你舞過,今夜,可否為本王舞一曲?”悠悠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優美的聲音裏略帶一絲疲憊的沙啞。
代眉嫵完全沒料到百裏寒會讓她跳舞,原本吊在嗓子眼的心略沉了沉,嬌聲道:“王爺,眉嫵願為王爺跳舞分憂。”
花嬌也心中一喜,王爺既然還讓代妃跳舞,那就應當無事。她慌忙燃亮了蠟燭,從室內悄悄退了出去。
代眉嫵到內室換了一身白色舞裙,又拿出幾隻小小的銀鈴,分別係在繡鞋上,衣袖上。然後款擺腰肢,足尖微點,在百裏寒麵前,開始翩翩起舞。
沒有音樂,隻有銀鈴的響聲。沒有豔麗的舞裙,隻有素白裙裳,和當日在林中翩舞的衣衫很相似。
鈴聲奏成一曲簡單悅耳的曲子,袖動鈴響,鈴響身動,也不知是人在隨樂舞,還是樂在隨舞響。
燭光搖曳,美人輕舞,百裏寒坐在椅子上,眯眼定定瞧著。
這優美的舞步,這悅耳的鈴聲,這絕世的容顏,一切都和當日一般無二。可是,百裏寒心頭,卻一絲漣漪也無。冷淡的目光掠過她那雙淒迷哀怨的雙眸時,唇角慢慢勾起一抹淡笑。這一雙讓人心生憐惜的雙眸啊,想不到他竟會被表象所騙。
“眉嫵,不用跳了,你剛剛小產過,應該休養才是!”百裏寒淡淡說道。
他的聲音很柔和,但代眉嫵卻心中一震,這句話無疑是當頭一棒。她竟忘了,她今夜才小產,怎麼可能再跳舞。
“王爺,我……我難受!”代眉嫵捂住肚子,淒慘地說道。同時身子一歪,便向百裏寒懷裏撲去。
但是她沒能如願,一股寒冷的勁風襲來,她疾奔的身子滴溜溜地打了個轉,就在快要觸到百裏寒的袍角時,旋轉著狠狠摔倒在地。
刺骨的疼痛襲來,這一跤摔得真狠啊。
她滿臉不信地抬眸望去,隻見百裏寒依然負手而立,就好似沒動一般,但是代眉嫵卻切切實實感到那股勁風是從他袖間襲來的。
“王爺,你為什麼這麼待眉嫵,眉嫵做錯什麼了?”她淚流滿麵地哭訴著。
百裏寒低頭看去,月光的清影映在代眉嫵哭泣的臉上,一顆顆淚珠就像是珠子一般從她的玉臉上顆顆滾落。此時的她是那樣脆弱,那樣可憐,那樣悲慘。可是,此時,她的悲泣已經引不起她半點同情,也引不起他半分憐惜。
這一刻,他才忽然覺悟到,他……從來就沒愛過她。
他對她的感情,或許是被她曼妙舞姿絕美麵容的一時迷戀,或許是對她楚楚可憐嬌弱淒楚的一時憐惜,但,那不是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