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藍衫飄蕩,澄澈碧藍,黑緞般的長發僅用一根淡藍色發帶束住,發帶一端,墜著一顆寶藍色玉石。俊美的麵容溫雅疏淡,修眉暗挑,唇邊隱隱掛著笑意。他似乎正沉浸在方才的琴音裏,整個人給人一種寧靜悠遠的神韻。
百裏寒和段輕痕,隔著河麵遙遙對視。
一樣的修長挺拔,隻是一站一坐。
一般的俊美脫俗,隻是一個冷寒似冰,一個溫潤如玉。
一樣的氣質高雅,隻是一個王氣四溢,一個高貴典雅。
不一樣的風采,一樣的優秀。兩個優秀的男人就那樣對視著,臉上神色都是淡淡的,隻是彼此眼底深處都隱含著暗湧的敵意。
“東方流光!”百裏寒忽然淡淡開口道。
段輕痕猛然抬頭,一雙星眸緊緊望定百裏寒,眸中閃過一絲驚異。他倒是沒想到,百裏寒這麼快就知道了他的真正身份。他的身份一向隱秘,他是如何打探出來的?玥國寧王,真不可小覷。
不過驚異也隻是一瞬間,他很快回複了淡然的表情。
“還請閣下將本王的王妃放回!”百裏寒冷聲說道,冷寒的聲音裏帶著肅殺之意是那樣明顯。
“你的王妃?”段輕痕眉毛輕挑,眼波微轉,輕笑著說道,“此船上沒有寧王王妃,隻有在下的師妹!”
段輕痕說罷,修指一撥琴弦,一陣婉轉的琴音逸出。
琴音悠悠,清調潺潺。碧波泛舟,倦鳥歸巢,廊下聽雨,雪夜對飲,無限悠然浪漫。百裏寒被他的琴音攪得心頭煩亂,月光如水,投射在他身上,泛著冷幽的清光,透著寒冷與孤寂。
琴音忽然變低,段輕痕淡笑著說道:“寧王,流光就此別過,後會有期!”說罷,吩咐舵手開始升帆。
百裏寒眼瞅著一麵大帆徐徐升起,麵上雖然淡定,心中卻已怒極,更讓他內心煎熬的是,流霜竟遲遲不露麵。她究竟怎麼了?段輕痕將她寒毒解了沒有?她小產後身子怎樣了?這種近在咫尺卻不相見的狀況,幾乎令他發狂。
眼看大船順風順水,就要揚帆而去。百裏寒眸光一黯,伸手從侍衛手中接過一把大弓,他搭箭在弦,便要向段輕痕射去。就在此時,艙門大開,流霜在婢女的攙扶下走了出來。
百裏寒握弓的手一顫,那支將要射出的箭便無力地掉落在地上。
流霜淡淡凝立在船首,她身材纖弱,搖搖欲墜,若非婢女攙扶,恐怕已經摔倒在地了。夜風卷起她的長裙,宛如一朵盛開的蓮花。船後的夜空,繁星點點,她的斂水雙眸也似天幕中的寒星一般,遙遠、清冷、疏離、冰寒。
百裏寒的呼吸有一瞬的停滯,心頭漫過不可抑製的輕顫。
“霜兒,外麵風大,你病還未好,快些進去,否則會感染了風寒!”段輕痕丟下瑤琴,過去扶住流霜,在她耳畔低語道。
百裏寒在岸邊,看到段輕痕溫柔地攙著流霜,脈脈低語。隻覺得一種從未有過的酸楚和苦澀漫過心田,令他有些站立不住,隻有扶住馬背,才稍稍穩定了心神。
“流霜,跟我回去!”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嘶啞和苦澀,傳到了流霜耳畔。
流霜漠然搖了搖頭,淡淡道:“百裏寒,你的心裏,永遠都隻有代眉嫵,從來沒有我的一席之地。你來追我,這又是何苦呢。我已經說過了,我們之間的緣分已斷,你無需強求。你放我走吧!”
她的話,令他心頭輾轉難受,“不是那樣的!霜兒,你聽我解釋……”
流霜悲憫地盯著他的臉,忽然輕歎一聲,連再多看他一眼也不願,轉身進了船艙,厚厚的簾子落下,掩住了她飄逸的身影。
“不!我絕不會放你走的!”洶湧而複雜的感情,混合著說不盡的愧疚、傷悲、悔恨和絕望,向他襲了過來。
“百裏寒,你這是何苦呢!”段輕痕淡淡說道,轉身也進了船艙。
大船拋瞄,一路順風順水,直下而去。轉過一道彎,河勢越來越寬,大船行的也越加快了。細碎的波浪拍著船舷,耳邊皆是嘩嘩的水聲。
流霜坐在艙內的臥榻上,麵色蒼白,神色清冷,手中拿著一卷書籍,正在凝神細看。
掛在窗邊的琉璃燈,將橘黃溫暖的光芒籠罩在她的身上,透著淡淡的朦朧和悠遠。段輕痕在艙門邊負手而立,淡藍色衣衫被簾間的微風吹得飄然若絮。
夜色之中,水聲之外,隱隱約約傳來一陣嗚咽的洞簫聲,低回婉轉,從風裏悠悠飄來,是那樣虛無縹緲,極不真切。
流霜凝神細聽,卻又聽不到什麼,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正要低頭繼續看書。簫聲忽又響了起來,這次聲音似乎比方才大了些,也真實了些。在她耳畔繚繞著,如同魔音,如泣如訴,嫋嫋不絕。讓她的心無端湧上來一陣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