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說完,房門開處,百裏寒走了進來。他的目光在掃到床榻上的流霜時,雙目一凝,胸口好似被重物碾過,瞬間喘不過氣來。
心痛、恐慌、驚懼,這所有的感情交織著,讓他有些承受不住。
他的手,溫柔地撫上流霜冷汗漣漣的額。他的眼,在觸到流霜身下的殷紅時,不禁倒抽了一口氣。
他轉身望向纖衣幽冷的目光寒意凜人:“這是怎麼回事?”
纖衣在百裏寒銳利的眸光下微微顫抖道:“王爺,方才的毒引發了王妃的寒毒,寒毒發作,致使王妃小產了!”
“小產?”怎麼又是小產?等等,小產,她怎麼會懷孕?他猛然轉身,握住流霜柔若無骨的手,嘶聲道:“你……你怎麼懷孕了?”
輕衣和纖衣驚詫地攔住了百裏寒,王爺果然忘記了那夜的事情。
“王爺,是您的孩子。娶側妃那夜,您是和王妃在一起的,我和纖衣,還有張佐李佑,我們都是親眼所見的。”
這句話就像是炸彈,將百裏寒炸得頭昏腦脹。娶側妃那夜,他不是睡在雪苑的嗎?
他微微閉眼,一些殘破的片段忽然湧上心頭。一片霧氣蒙蒙中,她的淚,她的掙紮,她的無助,她拿金針刺他的背,都一一在腦中模模糊糊閃現。各種記憶的碎片飄忽著,旋轉著,漸轉清晰。
是她!
他怎麼會錯得那麼離譜。
情緒好似在這一瞬間崩潰,百裏寒發絲淩亂,雙目充血,狀如瘋癲。
他伸手死死摟住流霜被寒毒侵蝕的身子,她的身子又冷又冰,一直劇烈顫抖著。他解開外衫,將她冰涼的身子抱進懷裏,緊緊地,好似要將她揉入他的體內。他試圖給她溫暖。他的手握著她的手,按壓著她的虎口穴,將體內真氣源源不斷地輸了進去。
他在她耳邊大聲咆哮著,臉上湧上來的是冷凝而瘋狂的神色,心底湧上來的是悲愴如潮的情感,眼底糾纏著瘋狂的懊悔和深情。
“你要是敢死,我便到陰曹地府將你抓回來!”他在她耳畔惡狠狠地一字一句不甘地說道。
這一刻,他終於知道,他根本就不能失去她獨活!
她喝了他給的毒,可是他比她中毒更深。
她就是他的毒,在他不還知道時,就已經無聲無息侵入到他的血液,腐蝕了他的五髒六腑,占據了他的內心。讓他整個人整顆心就此沉淪,不可自拔。
長久被壓抑的感情,一旦決了口,就如同山洪爆發一般勢不可擋,洶湧澎湃。這一刻,他隻願自己能代她承受她的痛楚,可是,他除了眼睜睜看著她受苦外,什麼也不能做。
他的真氣在流霜的體內遊走,他感覺到她的顫抖,還好,她還會顫抖,她還能顫抖。可是,卻是冷得顫抖疼得顫抖,一想到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內心便好似被千萬把尖刀在剮刺。
而此時的流霜,隻想睡覺,從未有過的困倦湧上心頭,這在以前寒毒發作時,從未有過的。她閉上眼睛,甚至感到了上飄的感覺。可是有一個嘶啞的聲音在她耳邊一直咆哮著,瘋狂地咆哮,念叨著,咬牙切齒地念叨著。
似乎在說,你休想離去,我們之間的帳還沒清,我會到陰曹地府裏抓你回來的。
漸漸地,他的聲音從威脅的咆哮轉為泣淚的哀求。有水滴如雨一般灑在她的臉上,那樣滾燙,讓她心尖處一顫。
一波痛楚過去,流霜緩緩睜開雙眸,看到眼前一張臉,那樣憔悴那樣痛楚,竟是百裏寒的臉。
他怎麼會在這裏?他應該守在代眉嫵那裏啊,他的眸中,那晶瑩的液體是什麼,他是不願她死麼?
流霜苦笑著搖頭,淡漠地側過臉去。此時,她已經疼得脫力,根本就沒有力氣掙脫出他的懷抱。她隻有用漠然疏離來對待他。
她不知道,其實這漠然的疏離比千言萬語的指責還要令人難受。
百裏寒隻覺得心中痛的窒息。
一波痛楚再次湧來,流霜無助地顫抖著。
百裏寒心中劇痛,他忽然將手臂伸到流霜的麵前,溫柔地說道:“霜兒,你咬我吧。你有多疼,便讓我和你一樣疼!”
被痛楚折磨的流霜,隱隱聽到了百裏寒的話。當又一波疼痛再次襲來時,她張口狠狠咬住了他的手臂。疼得愈厲害,她便咬得愈狠。
她恨他!
恨他害了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