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寒坐在帳內,隔著低垂的簾子,凝視著外麵高台上的比賽。但他的思緒卻早已飄遠了,飄到了那片璀璨的桃花林。
那一日,他到山上去拜祭母後,歸來時誤入一片桃林。
尚是初春,桃葉還沒有發芽,花卻開得如火如荼,在春光裏搖曳生姿。
“丁零,丁零……”,細微的鈴聲從風裏傳來,若有似無,輕柔悅耳。
他被鈴聲吸引,走入桃林深處。
一泓潺潺流淌的碧水蜿蜒而過,碧水對麵的空地上,有一個女子正在翩舞。
女子一身白裳漫卷,在桃花滿枝頭的林子裏,竟是格外醒目。
她手腕足腕上,皆帶有鈴鐺,隨著她擰腰、甩袖、揚足,那令人著迷的鈴聲,便悠悠脆響。在她的翩然舞動下,響成一曲優美的小調。
白裳女子顯然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舞中,天地萬物在她眼中已化為虛無。她時而激舞若湍急流水,時而緩舞若落葉翩飛,舞很美卻也充滿了悲涼,她在用舞訴說悲傷用身體在哭泣。彼時他心情沉重,在女子的舞裏感受到了同樣的悲傷,竟不知不覺將腰間玉簫解下,放在唇邊輕輕吹著。
輕靈簫音逸出,伴著鈴聲丁零,竟是格外婉轉悠揚。
女子毫無所覺,竟隨著他的簫聲舞了起來,邊舞邊曼聲唱道:“春夜闌,春恨切,花外子規啼月。人不見,夢難憑,紅紗一點紅。偏怨別,是芳節,庭下丁香千結。宵霧散,曉霞暉,梁間雙燕飛。”
女子的歌喉說不出的嬌軟,絲絲遊入耳中,令人說不出的受用。
終於曲終歌盡,女子停止了舞動,款款立定,回眸向他望來。
那一眼,令他永生難忘。
女子烏發黑亮如緞,肌膚白皙細膩,黛眉似蹙非蹙,明眸幽深淒迷,紅唇嬌小玲瓏,身姿我見猶憐,細腰不盈一握,竟是世間少有的傾城絕色,令人一見生憐,二見生情。
視線相交,他凝望著她,她也凝望著他,目光彼此糾纏。
平生第一次,他感到他的心在不受控製地跳動,那女子眸中的淒迷憂傷徹底震撼了他。
女子凝視他片刻,秋水星眸裏瞬間溢滿了驚詫和倉惶,匆忙轉身,如受驚的小鹿般消失在桃林深處。待他越過溪水,那女子已不知所蹤。
他從林中奔出來,遙遙看到前方山澗下的大樹旁,倚靠著一個婦人。
他上前向婦人打探可否看到一個白裳女子從這裏經過。那婦人熱情地說道:“看到了,那是白禦醫的千金白流霜小姐,我方才被毒蛇咬了腿,若非她及時為我驅毒,再敷上解毒藥草,老婦這條命就沒了。這白小姐聰慧嫻靜、心地良善、醫術又好,誰要娶了她就是有福了。這位公子你認識她嗎?她不是在那裏嗎?”
婦人說完,便朝著前麵指了指,他眯眼瞧去,果然看到前方山路上有一道白衣翩然的背影,衣衫和發髻分明就是方才林間曼舞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