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仕修咧嘴一笑，那雙黑裏透著血紅的眼卻閃爍著一縷風華，眉眼微微彎起，那如同琢玉的臉上青筋慢慢褪去。
這是從睜開眼活到現在，第一次開口叫出那似陌生，似熟悉的兩個字。
方厲虞呆呆的看著那漂浮在半空的方仕修，再聽著他說的話，一字一句都像一把把利箭，猶如被萬箭穿心，疼得他身子一晃。
他的兒子，怎麼會變成這樣子了？
這不可能的？
這不是真的。
手狠狠的，用盡力的按在那被他刺痛的胸口，這痛意幾乎吞噬了他。
“怎麼會是這個樣子呢？誰把你變成這個樣子的…..”方厲虞不可置信的凝著方仕睡，大聲怒吼。
“是我…..”
忽然，一道虛弱的聲音幽幽響起。
方厲虞臉色一變，瞳目震驚，側目看向那站在病房門口的身影，眸色深濃，心跳也在這一刻停止。
漏跳之後，一顆心又難以遏製地澎湃起來，一下一下強烈地幾乎就要跳出胸腔。
是她，真的是她。
聞聲，吳小飛也滿滿錯愕，側頭也看過去，隻見病房門口站著一抹纖細，瘦弱的身影，女人算精致清純的臉上，臉色異常的蒼白，那雙清澈如溪水的眼晶瑩一片，那一頭烏黑的長發披散著，將她顯得那麼嬌小，那麼脆弱，那麼透明，仿佛隨時都會消失一樣。
她就是方仕修的媽媽？方厲虞曾經深愛過的女人？
顧愛雙手撐著門邊，水眸直直的凝望著那一抹高大，熟悉的身影，那眉，那眼，那鼻，還是那麼清晰，是他。
找了四年，等了四年，終於找到他了，終於看到他了。
這一刻，她不敢動，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深怕這是一個夢，夢醒了，他又消失不見了。
這種夢，她做了無數次，每次醒來都隻下空蕩蕩的寂寞陪著她。
兩人就那樣深深凝望著彼此，仿佛，久違的重逢，話已經代表不了什麼。
而這時，方仕修變過身的身體慢慢恢複正常，眼睛變回黑色，心髒那伸出來的長矛也縮回了身體裏，他慢慢墜落入地，朝顧愛跑過去。
“媽媽….”
顧愛聽到輕喚，不舍的垂下眸，伸手將方仕修攬進懷裏，眼淚落下，低喃出聲：“你找到他了是不是？”
她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隻想，在生命最後結束的時候，能找到他，然後將兒子托付給他，那樣的話，她死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找到了。”方仕修很誠實的回答。
方厲虞邁著腳步慢慢朝她們走了過去，每走一步，都像用盡了力氣。
整整四年了，她一點都沒變，唯一變的就是那一頭短發長了好多，那清純幹淨的臉瘦了好多多，蒼白好多多。
顧愛緩緩抬起眸，望著已經走到麵前的人，眼淚潸然落下，她是狂喜的，也是痛的。
方厲虞伸手一把將顧愛那虛弱的身體撈進懷裏，不顧自己身上的傷，更顧不得傷口疼不疼，也顧不了他身上的血會弄髒她。
可他卻隻能用一隻手去抱住她，另一隻手使不上力。
不過，一隻手就足以抱穩她了。
熟悉的氣息，寬厚的懷抱，她盼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