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房門邀請女兒進來,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卓振雄殷勤得不像樣子。
也是到這時候姚小姚才知道,當年自己離開陽城沒有多久,卓振雄的富貴生活便宣告結束。他沒說自己是因為什麼離的婚,隻說是突然厭倦了那樣的生活。他離開蘭英的別墅沒多久,便重新拿起畫筆,四處雲遊,再然後他搬來這裏,忙時在附近的餐館打工,借以維持生計,閑時便作畫,雖然過得拮據,但心安理得。
姚小姚坐了一會兒便起身要走,卓振雄喚了她一聲,說:“小姚,你怪過爸爸嗎?”
她誠實地點頭,“怪過,可那是你的人生,你有權利做主。”
卓振雄笑著笑著就哭了,抬手一把揩過已經滄桑盡顯的臉,“你這次回來,有沒有去看過少容?”
姚小姚有些微怔,她沒想到那麼多年以後還會再聽到江少容的名字,而且是從自己父親的口中。
“沒有,我才剛畢業沒多久,工作的薪水也沒有很多,但我每個月都在給他打錢,能還一點是一點,不用見麵。”
卓振雄點了點頭,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才道:“那你知不知道少容他媽……幾年前自殺了,少容也跟樂家退了婚?”
姚小姚震驚不已,她的印象裏,江少容他媽一直都是活得比較自我的那一類人,說白了就是自私,她沒想過這種人也會自殺。
卓振雄歎了口氣才道:“我本來以為少容會恨我,把他媽的死怪罪到我頭上,可是我跟蘭英分開了以後,一直都是他在照顧我,就連我現在住的地方,也是他幫我找到的……”
沒等卓振雄把話說完,姚小姚突然渾身一個激靈。
她的心跳開始加速,也不知道為什麼在過了那許多年後,隻要想起江少容,那些不好的記憶還是會回來,折磨著她的靈魂和觀感。
她幾乎下意識就想逃,她回陽城是為了聶榮臻,不是江少容。
她沒想到江少容的母親會自殺,也沒想到這許多年來他竟然在幫她照顧卓振雄。
既是照顧卓振雄,那便是少不得的花費,她已經欠他很多很多錢了,多到這輩子都可能還不清,她還要想辦法籌錢給聶榮臻看病……鄉鎮衛生站的那點工資根本就是杯水車薪,她想到她死都是還不清的,她這輩子都得欠著江少容。
想到這一層,姚小姚便有些絕望。
又絕望又害怕,她即刻轉身便往外走。
卓振雄在樓道裏喊她,她也像沒聽見一樣,隻知道悶著頭往樓下走。
卓振雄說:“小姚,爸爸知道自己從前對不起你,但是現在我已真心改過。你給少容一次機會,再一次吧!他這幾年過得不好,他一直在等你回來!我以前從沒見他哭過,可這幾年他來看我就總哭,他說他把你弄丟了,說他已經一無所有!我虧欠你媽媽跟他媽媽的,這輩子都補償不了,但你們還有機會,重新來過……”
姚小姚一路從樓上下來,走到路邊打了輛車,便著急往最近的地鐵站去。
她在車上給聶榮臻打了電話,問他吃晚飯沒有,要不要等她回來一起吃。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聊到之前說過準備結婚的事情,聶榮臻問她要不要再好好想想。姚小姚說不用,我隻想跟你結婚,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想想。他又問她見到她的父親了嗎?她說見到了,不過因為走得匆忙,所以她忘記跟卓振雄說她要結婚的事情,等明天他們把手續辦完,她再打電話跟他說就行。
下了車上地鐵,一路輾轉,一路精神恍惚。
期間因為空氣窒悶,她下車吐過一次。在洗手間裏,有位大腹便便的孕婦給她遞了張紙巾,又極盡關切地問她幾個月了。
姚小姚一聽,整個人都懵了。
那孕婦哎呀一聲,說:“你不會不知道自己懷孕了吧?”
她怎會不知道自己懷孕?她是個專業的護士,聶榮臻也是專業的醫生。
她的月事兩個月前就沒來過,她本來也有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了,可是聶榮臻給她看病,說一切安好,說她隻是內分泌失調再加上輕微的水土不服所以才會這樣。
聶榮臻給她開藥,開的不是西藥而是中藥,且他為了配這一副中藥專門杵著拐杖進了趟城,等再回來,便親自給她煎藥再監督她喝。
她對中藥不通,自然不知道他給她開的都是治什麼的藥。她隻知道本來自己胸悶氣促還時不時的犯惡心,偏偏是喝了他的藥後,所有症狀得到減輕,所以她並不曾往那方麵想。
算算霍澤曦離開醫療室的時間,再到現在,她確實是懷孕了呢!
從地鐵裏出來才發現外麵在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