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不幹了!”劉彥章把自己腰裏的圍裙解下來,團成一團,狠狠地往廚師長的臉上一扔,大踏步地走出了金海大酒樓的後廚。
廚師這個職業,這已經是劉彥章找的第十三份工作了。在此之前,劉彥章還曾分別從事過出租車司機,肉聯廠屠宰工,按摩師,快遞員,汽車修理工,編劇,群眾演員,出版社校對,工廠技師等工作。這麼多工作無一例外,都幹了沒超過兩個月就辭職了。
劉彥章始終忘不了,三年前,自己當時還是燕京大學曆史係的一名大學生,在學校裏專業成績優異,備受老師的器重。劉彥章就夢想著,等到將來畢業讀研究生,從國外拿了博士,深造歸來,在某一所大學當個曆史係講師,然後再一步一步升到副教授,教授,一輩子從事自己深愛的曆史研究。這就是二十歲的時候,劉彥章的整個人生規劃。
這美好的一切,直到一件事情的發生。
劉彥章的老師,是燕京大學曆史係的資深教授耿壽王,專攻中國思想史和古文字,對於甲骨學和簡帛學都有極深的造詣。劉彥章的學術興趣,正好和耿壽王的研究領域相吻合,耿教授對劉彥章,也是倍加關愛。一老一小,頗有相見恨晚之意。可以說劉彥章決心走上學術研究的道路,大半歸功於耿壽王的言傳身教。
劉彥章大二那年,耿壽王突然接到了一封燕京市社科院的邀請函,說請他參加一支到羅布泊對樓蘭古國進行學術考察研究的考古工作隊,想讓耿壽王作為學術顧問。
耿壽王接受了社科院的邀請,和考古隊的人一起去了羅布泊。而這一去,人就再也沒有了消息。官方給出的說法,是人失蹤了,不光是耿教授,而是整個考古工作隊,都消失在了茫茫的新疆大戈壁。
劉彥章對於學校給出這樣的解釋極不滿意。
首先,學校和社科院在事發之後,都沒有做出實地考察。想當年彭加木也是失蹤在羅布泊,而科學院和新疆方麵是做了多次無比細致的搜尋。可是耿教授的問題卻沒有受到這樣的處理,直接宣布失蹤之後,學校和科學院方麵也就再沒有了動靜。耿壽王在燕京大學曆史係的個人檔案之中,也被改成了“去世”的字樣。甚至整個學校都在為教授祭奠。
劉彥章不服,經過和校領導的交涉失敗之後。因為不甘心恩師就這樣為學術,不明不白的失去生命。於是幾次在學校裏拉起橫幅,說燕京大學處事不當,糊弄輿論,不負責任。要求進行實地勘測,耿教授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還號召同學****,集體抗議,幾次鬧騰,驚動了當地教育局的管理部門。學校領導覺得不管不行,於是劉彥章被定性為“給學校的聲譽帶來了極其惡劣的影響”,予以開除學籍處分。
就這樣,劉彥章離開了他深愛的象牙塔,告別了他深愛的學術研究之路,成為了一名失學青年,社會待業人員。為了謀生,劉彥章不得不,走上了原本不屬於他的人生道路。
劉彥章還記得,當自己在屠宰廠穿著膠鞋,勒著皮兜子,向牲口揮舞屠刀之時,早已顧不得孟子所說“君子遠庖廚”的古訓。在出版社,為一幫沒文化的腦殘作家寫得狗屁不通的文章作校對之時,早已顧不得孔子“汝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的教誨。
杜甫有一句詩:“君看隨陽雁各有稻粱謀”,《管子》上講“倉廩實而知禮節”,能活著才是第一位的,其餘的都是“儒術於我何有哉,孔丘盜蹠俱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