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濃雲已然布滿蒼穹,雨勢轉疾。這一片田野上,早已泛黃的禾苗沐著甘霖頓時顯出一絲喜人的青翠。縱橫交錯的阡陌上,一路疾奔的張牧風避開路麵積水,揀著路邊草地一路疾跑。隻是仍不時抬頭看天一眼,不過風雨迷眼、濃雲密布,心中戀戀不忘的飛天神龍自然無跡可尋。
少年眼神利落,偶然一瞥間,猛地頓住身形。彎腰一探,頓從草叢中拾起一個青色布囊。
解開繩結的布囊,張牧風從裏麵掏出一卷卷軸。摸著那做成軸麵的素錦,張牧風已然驚詫,就立在雨簾中打開卷軸,早已濕透的衣衫倒也不虞雨水襲身,依言念道:“禮部為度牒事檢會到,大唐律令……送至中興觀入籍。”
軸麵左下方則書著一排排連帶官職稱呼的簽名並蓋有幾方大印。素麵墨字雖沁濕了雨水卻毫不褪色模糊,連同那幾方大印卻越發清晰明朗。
得益於這幾日在沅陵務工打雜時聽來的見聞,張牧風頓時驚詫出聲:“這是度牒!空名度牒?”
識得此物,少年心頭立馬浮現出之前那老道士模樣——那可是召龍祈雨的神仙中人呐!至於在閑聊中有人說的這物件值錢幾萬,這一瞬間對這家中並不富裕的少年來說卻不是非常上心了。
把玩了一會,當記起當初閑聊隨意聽到有人說起這物件值錢幾萬的話語,又見識了中興觀老道長施展神跡的手段,真真確定了這空名度牒價值的張牧風一怔間猛地扭頭回望,隻見山路蜿蜒,水幕迷眼,來往的路上卻是鬼影也沒一個!
任由胸腔“噗通噗通”的跳得劇烈,張牧風隻覺得腦中一片空白,待回過神來,似下了什麼重大決定的他長呼一口悶氣,麵色幾變中,張牧風攥緊了度牒便有了計較,抹掉麵上雨水,尋了路邊一棵枝葉茂盛的老樹立定遮雨,便默默等候著。
……
雲雨已收,仍不見有失主尋來的張牧風不由得焦急起來。靜下心來又候了一會,當西邊一抹金光破開雲層撒下,已經心平氣和的張牧風小心的收好度牒,望了望依舊了無人跡的山路盡頭,這才快步往遠處野村走去。
懷揣價值萬金的物件,雖然心頭已然恢複平靜,當再次感受到鼓鼓囊囊的內襯衣兜,生平第一次真切的把握到這價值萬錢的實物,平凡的少年郎依舊難免幾分悸動:“既然沒人來尋,那咱可就收下了!”
……
張牧風家所在的野村因距沅陵城三裏而得名曰三裏鋪。村子一角茅屋三間,竹籬一圈,這便是張牧風家所在。院中一個四旬模樣的婦人穿著藍衣灰褲,隨意挽起的頭發包在一塊印花藍布裏,正掃著滿地的落葉。聽到外間動靜,抬頭間就見自家孩兒一身濕漉漉的跨進院裏。
“阿娘!路上淋了雨,俺先換身衣服。”
張牧風看著自家娘親嗔怪的眼神,不等她念叨趕忙進了屋子。
“回來了!”
屋裏響起一道低沉木訥的聲音,正是張父。不等張牧風回話,屋外又傳來張母的念叨:“這麼大個的人了,也不曉得避下雨,灶房裏留了飯菜,換好衣服趁熱吃了。”
……
端著碗飯看著自家父親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母親聊著家長裏短,念及白日裏所見,早已按捺不住一吐為快的少年插過話頭,添油加醋的向二老說起祈雨遇龍一事,隻把張家夫婦聽得忘記手中忙活的事兒。
這才知曉這久旱之後的甘霖還有這原由,張母趕忙雙手合十遙拜天際。而當張牧風拿出約莫三四兩重的銀錠說出直到現在仍然讓他感覺納悶的賞賜一事時,滿目狂喜的接過銀塊,剛剛拜完龍神的張母口中又為那大官兒祈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