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了。是的,我隻記得做了一個好長的夢,在漆黑的夜裏一直走,走到自己都知道這是一個夢,卻怎麼也醒不來,而夜路仿佛沒有止境,我隻能一直走。不知道走了多遠,我停下來使勁扇自己耳刮子,啪啪直響,期望能清醒過來。我心想,如果這世界上有個人是被自己扇耳光扇死的,那一定能載入吉尼斯世界紀錄名垂史冊了。“兒啊,兒啊……”我太虛弱了,竟然聽到一陣四郎探母一樣的親切呼喚聲,我搖了搖豬頭一樣的腦袋,奮力朝聲源處跑去,大約不過幾十步,我本就打顫的小腿登時一空,迅速朝下掉去。我迷迷糊糊的想喊一聲,清冽的風卻灌滿了口腔,我硬起腰腹,拚上最後一絲氣力一邊往下掉一邊大喊:“勞資不會死的,勞資是要做海賊王的男人!”“咣當”。當瞳孔終於能聚齊一點影像,我噌地往後一縮,腦袋響亮的撞在了牆上。我愣愣的看著他們,眼珠子艱難的移動著。這是……臥槽!一屋子的牛啊!不對,是一屋子的牛頭人啊!看到我醒了,一屋子黑色的棕色的白色的黃色的好多色的牛牛們“哞”的叫了起來,一個身高比姚明還高的黑牛頭分開牛群擠了過來,他胳膊上繃起的肌肉像岩石一樣在毛發下虯結著,一探手就拉起我,笑著說:“少主醒了,俺去稟報大王。”別問我怎麼看出來一個牛頭在笑,因為他真的在咧嘴大笑……那黑牛轉身噔噔噔噔出了屋子,你大爺啊,你丫這一雙毛手好大的氣力啊思密達,捏的勞資骨頭都要散架了啊思密達!我艱難的咽了口吐沫,摁住至少八十邁的心跳,還沒把一屋的牛牛們認個清楚,牛群又聳動著分開了,說實話,這間屋子真的好大,窗幾明淨,被褥幹燥,算得上一個坐南朝北的全明通透戶型,但牛群中間迅速探出一道身影,竟將光線遮的一幹二淨。我勉強睜著眼才看見一座小山一樣的東西正晃著肩膀朝我過來,我心頭一沉,是的,一雙滿是黑毛的大手霍地探了過來,再次捏起勞資的肩膀,碩大的牛頭迎著我湊了過來。我麵色發青的看著他,炸了眨眼,終於適應了房間裏的光線,哎喲臥槽,好一條威猛無雙的好漢!各位看官,且看這身形壯碩似鐵塔,容貌威猛賽金剛的一頭好牛,啊不對,一頭牛頭,肩寬臂長,虎背熊腰,長發劈胸,端地一條好漢子。關鍵是……他丫的竟然長著一副人類的臉龐!而且還是那種濃眉大眼鐵髯乍起的威猛麵相,隻是兩鬢長出兩隻粗長的牛角,閃著寒鐵一樣的光芒。“兒啊,你可算是醒了,哈哈哈哈,我巨坪山總算沒有絕後啊,哈哈哈哈!”這牛頭搖著我的肩膀猛然大笑起來,聲音像是海德森的低音炮在我耳邊轟然衝起。一屋子牛牛們頓時轟然大叫到:“恭喜大王賀喜大王,少主平安無事。”“少主吉人天相,自然不會有事。”“少主天資聰穎天縱奇才,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少主天降奇才,哪是那麼容易死的,他娘的閻王爺要是敢來造次,勞資就去掀了他的地府。”“二蛋那麼結實,我都說了不會那麼容易死的……”“少主……”等等,二蛋?什麼情況?這不會是勞資的小名吧!過去的這一時三刻我基本已經明白自己是什麼情況了,公元2013年,勞資跟女友在半分手狀態下送她回家的路上,有很多話要說卻怎麼也說不出來,到她家的路口我轉身離開,本來想用想用手機發發短信,我低著頭一邊走一邊打字,夏天的夜繽紛噪雜,街上各種喝多了大喊大叫的人們,就在這時一道強光衝了過來,我驚醒的時候隻記得被一片光芒包裹了起來,再醒來就是在剛才的夢裏,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再看現在,我知道,我好像基本上類似是,學人家……穿、越、了……記得前世有句話,如果命運xxoo了你,不能反抗就要試著去享受……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迅速回想了一下牛牛們剛才的話和以前所學的曆史課文內容以及古裝連續電視劇,強捺下爆表的心跳,表情堅定的看著麵前的牛頭人,說道:“父親大人,孩兒好渴,給杯水喝成不?”“嘎?”屋子裏頓時靜了下來,那牛頭握著我肩膀的大手慢慢的顫抖了起來,一雙精光湛湛地大眼迅速濕潤了,顫聲道:“十三,你……你剛才叫我什麼?”勞資心頭一沉,莫非叫錯了?不該啊,勞資不是尼瑪少主嗎?這是哪跟哪啊?“哈哈哈哈!”黑鐵塔似得牛頭頭站了起來,叉腰大笑。震得房頂的瓦灰噗噗隻掉,一群牛牛們也跟著嬉笑起來,“少主摔了一跤竟然變得孝順起來了,哈哈。”“咦,少主是摔傻了麼?”“去你娘的,你傻了少主都不會傻,想當年,少主五歲偷看碧雲仙子洗澡六歲偷雞七歲摸狗……”“……”這都哪跟哪啊,我呼了一口氣,晃了晃還有點暈的腦袋,慢慢站了起來,被子慢慢滑落,這床可真大,隨著目光的升高,我了個擦,勞資……勞資的海拔隻到那黑鐵塔的腰部啊!我呆呆的看著自己最多一米七的身高,一雙毛茸茸的大腿,還有……還有一雙毛手!?我使勁甩了甩腦袋,噌地從床上竄起,跑到窗前的洗臉盆前,當我擠開眼睛看到一張長滿毛的牛臉慢慢倒影在水裏時,腦海轟的一聲炸開了,依稀記得在世為人的時候,電影裏至尊寶看到照妖鏡裏的猴臉是內心怎樣的一種震撼……尼瑪!人家穿越都是眉清目秀器宇軒昂的大帥哥啊有木有!一出來就是香車美女啊有木有!隨便一個現代發明就震傻所有人啊有木有!為毛我一出來……是頭牛!一頭牛!“少主放心吧,臉上雖然有點傷痕,但用了我牛大力的藥膏,保管明日便好!”一頭黃牛湊了過來,諂媚的笑著。“好了。”黑牛頭威嚴的掃了一圈,“十三剛醒,讓他好好休息休息,鐵勒,速去安排酒宴,今夜本王要大開宴席,與全城狂歡!”一片歡呼,又震掉好多瓦灰……我絕望的摸著自己的毛臉,看著一屋子牛牛被管家婆似的的黑牛趕出去。我慢慢坐回床上,開始思索接下來的出路。估摸著是剛穿越過來時差還沒來得及倒,漿糊一樣的腦瓜子裏理了半天也沒理出來個頭緒,反倒是心底裏隱隱有種解脫似的輕鬆。在現實社會,輸了愛情,沒有事業,就差眾叛親離了,倒不如在這裏做一頭小畜生也好……伸手摸了摸頭上的牛角,鼓足勇氣,又跑向湊向水盆,水中倒影出來的是一對呈螺旋狀彎曲的黑色牛角,長一尺有餘,細密紋匝的圈紋帶著一些奇異的幽光,仔細看著水中這個呆呆傻傻的小牛頭,淡金色的絨毛,一雙圓溜溜的牛眼睛,鼻子還尼瑪是粉紅色的……習慣性想摸出手機自拍一張,但什麼都沒有,因為在夢裏的時候好像全身就已經什麼都是精光的。摸摸全身除了毛還是毛,這特麼是什麼品種的牛?我就這麼穿著一條犢鼻褲在房間裏走了幾圈,發現牛少爺我的房間還是夠格的,充滿了波西米亞浪漫風情,整潔幹燥,陽光充足。我摸了摸牛頭,歎著氣坐在床上,皺著眉頭,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既然穿越了人家都是附贈現世的記憶,為毛到勞資這一點毛用都沒起啊!我就像一坨本該投送到馬桶的粑粑卻被莫名其妙的菊花甩到了糞坑裏,這種陌生的無處安放的感覺還是稍稍有點滲人。躺了一會,毫無睡意,我起身朝屋外走去。堅硬的牛蹄子丁玲咣當的踏在巨大的青石板上,出了門我一下看呆了,記得前世我看過一張潘帕斯草原的明信片,清澈碧藍的天空覆蓋下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天地的邊際是高聳的雪山,這裏與腦海中殘存的潘帕斯草原影像契合度至少百分之九十,而我之所以能看這麼遠是因為我腳下的地方應該是這裏地勢最高的地方,應該是類似於城堡一類的存在。細看草原上一些稀落的牛頭人巨大身影還正在緩慢移動著,溫暖的陽光從雲層的縫隙中斜插下來,撲麵而來的都是青草和陽光的香味。“少……少主?”背後傳來一聲呼喚,我轉身嚇得一哆嗦,媽蛋,還有比我爹身高還高的貨?看著眼前這尊身高至少快三丈了巨型牛頭人,我這一米七的小身板不要說拖了這群牛的小腿,我都扯到人家的蛋了啊。“少……少主,誒,都……都是俺看守不……不利讓少……少主受了傷,請少……少主責罰!”那巨牛說話間就悔恨的朝地麵跪了下來,霎時我隻覺得一陣罡風鋪天蓋地的壓了下來,連呼吸都有瞬間的窒息。我捂著噗通隻跳的心髒看著一座小山跟泥石流一樣朝我靠近,巨大的陰影迅速充斥了我的牛眼,我心想,剛尼瑪穿來就又要給我壓回去麼。已經三秒鍾了,丫的身影還在我頭頂下壓,這真是我人生中最漫長的三秒鍾啊……“噗通!”那道身影激起一陣罡風,吹的我臉上的毛毛忽忽閃閃的。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這離我隻有半米的巨大一堆,我努力讓自己的心神安定下來,咳了咳嗓子,想了想,初來乍到還是做個有禮貌的牛吧,所以我準備主動打聲招呼,於是攤平牛掌做了個平身的手勢:“哞……”“嘎?”那巨牛抬起頭吃驚的看著我,那張大臉上布滿了絕望:“少主,你……你咋話都不會說了?”看著這頭憨厚的巨牛,我翻了個白眼,難道哞啊哞的不是牛類的語言麼?“咳,我嗓子有點不舒服,啊那啥,你快起來吧,不是,要不你還是坐著吧……”我脖子仰的久了還是會有點酸的。“啊少……少主沒事啊,嗬嗬。”巨牛爬起身,一把抓住我放到他寬厚的肩膀上,唬樂樂我一跳,“少……少主年紀還……還小身量尚且……尚且不高,待來日……來日長成大……大人就好了。”巨牛說完就繃緊了嘴巴,這應該是他說過最多的話了吧。我揪了揪他的牛毛,屁股下像坐了個十層絨毛堆積成的軟墊,舒服極了。“那啥,我摔了一跤有點失憶了,你叫什麼來著?”“牛……牛金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