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淺歌抬眸,道:“你是怕提起這些事情會揭了羅菲菲的傷疤呢,還是怕羅菲菲會借助這件事情對黎家進行報複?”
阮沅一愣,沒有想到夜淺歌會這麼直接,簡直是一針見血,不留餘地。
“可能,二者都有吧。菲菲,她不適合報仇這件事情。”阮沅輕聲道。
而夜淺歌聽到阮沅的話,輕笑了一聲,說:“阮助理,這是你的想法,你有沒有問過羅助理的想法,你怎麼知道她不適合的?人,總是會變的,不是麼?”
阮沅皺眉:“可是……”
“在你離開她的那一刻起,你就沒有資格再參與她的人生了,不是麼?”夜淺歌的話,瞬間刺痛了阮沅的心,也讓阮沅無力反駁夜淺歌。
夜淺歌說的,真的是好直接,好不留情麵。
但是,事實就是夜淺歌說的那樣。從他退出羅菲菲的生命開始,他就失去了對羅菲菲好的資格,再也沒有任何的立場去參與羅菲菲的人生了。
隻是,羅菲菲那樣善良的人,真的適合報仇麼?一個人即使再怎麼變,骨子裏的東西怕是永遠不會變的吧?
夜淺歌看著阮沅思索的麵容,冷聲問:“阮助理,你覺得,一個人經曆了世間的醜惡,見證了太多的罪惡,還會固執地認為世界是美好的麼?”
會麼?
大概是不會的吧。
他自己不就是從小就一心一意地認為這個世界是美好的,隻是,經曆了太多的醜惡,見多了世界的卑劣,他對世界的期待就消磨了,再也不覺得世界是美好的了。
但是羅菲菲不一樣。
羅菲菲經曆過美好的,享受過溫暖的,所以,在她的認知裏,世界原本是美好的,隻是被別人破壞了而已。
“小姐,菲菲的本性是善良的,她享受過這世間最美好的東西,所以,她不適合報仇。”阮沅低著頭,夜淺歌看不到阮沅說這話時的表情。
夜淺歌靠在椅背上,手拿起桌放的筆,說:“但是,她也見證了這世間的醜陋,不是麼?你憑什麼認為,她見證了太多的醜惡之後,內心不會怨,不會恨?”
“憑我了解她。”聲音堅定,不容拒絕。
夜淺歌嗤笑一聲,立刻反問:“那你了解現在的她麼?了解過真正的她麼?了解過後來的她麼?你要知道,你們分開了很多年,時間是最厲害的劊子手。”
阮沅無話可說,因為他不知道,看似風輕雲淡,享受著眾人疼愛的夜淺歌也會說出時間是劊子手這種說法。
隻是,夜淺歌說時間是劊子手時的苦澀,是為了誰呢?
顧希,對夜淺歌很好。
難道,夜淺歌和顧希之間,還有別人不知道的一麵?豪門世家,紛擾果然多。
說到這裏,他還不是一樣?
“小姐,時間是劊子手,但時間也是善良的,也會善待人的。”
夜淺歌搖頭,用一種阮沅讀不懂的聲音說:“阮助理,你隻知道愛而不得,卻不知道,失而複得,得而複失的感覺。羅助理,她就是這樣的感覺。”
阮沅果然不明白,想要問夜淺歌什麼感覺:“小姐……”
夜淺歌搖搖頭,淡淡地說:“阮助理,你出去吧,有些事情,是你無能無力的。”
阮沅見夜淺歌一副不想再多說的樣子,隻能退出門去。
臨出門的時候,他好像聽到了夜淺歌說:有些人,錯過就不在;有些愛,丟了就不再。錯過,就是永遠。
錯過就是永遠,就像羅菲菲決定離開去國外的時候,他們之間的距離就是零,就像他決定要娶他人的時候,羅菲菲就是他無能為力的事情。
忽然有些明白夜淺歌說的無能為力了。
阮沅搖搖頭,苦笑著離開。
夜淺歌呆坐在辦公室裏,手裏握著筆,看著電腦屏幕,失神。
阮沅說,一個人最初的想法就是那個人骨子裏的東西。那麼,她愛夜幕漓,想要和夜幕漓永遠在一起是不是就是她刻入骨子裏的?
阮沅還說,時間不僅是劊子手,時間也會善待人的。可是,時間怎麼就不善待夜幕漓,怎麼不善待母親,怎麼不善待秋玨易,怎麼不善待她?
從她出生到現在,時間在她的生命裏扮演的,始終都是劊子手。
屠戮著她的身體,屠戮著她的命運,屠戮著她的感情,屠戮著她的一切。
她從來都不知道,時間會善待人過。
她從來都不會怨恨命運的不公平,因為怨恨沒有用。然而這一刻,夜淺歌是真的怨恨命運的不公平。
好人的命運總是坎坎坷坷,經曆著人生的起起落落,見證了世間的邪惡醜陋。
壞人的命運卻是一帆風順,享受著平安的大富大貴,看不見世間的疾苦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