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風了,落花與黃葉隨之飄舞。這日是個少見的晴天,風中的空氣一場的清新,可修起來卻感覺鼻尖有些莫名的酸澀。這酸澀大約是心中的緒動,這是秋天的愁罷。這秋愁的色彩是枯黃的,但對他來說確是緋紅的。
他站在金字塔狀高樓的頂部,手裏揣著一朵純純的小花。小花是北國的車矢菊,卻不紫不藍,並不是什麼高貴的花種,隻是平庸的白菊。他眺望著遠方的街道,靜靜地出神,感覺就像高處不勝寒。有這樣的感覺也實屬正常,因為這裏是整個英國最高的建築——碎片大廈,在這足以俯瞰整個倫敦!他身後遊蕩著幾對旅人,他們正在參觀這一覽眾山小的摘星之地,似乎隻有他一人的身邊空無一人。
西服口袋裏的iphone反複地播著一則新聞,聲音小得大概隻有他自己能聽見。這樣十遍百遍地聽著一則新聞,他居然也不嫌煩!消瘦的影子筆直地立在玻璃邊,像個孤獨的傷心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才會讓這麼個年輕人墜入如此可怕的孤獨,看他發顫的眸子,像是絕望了。是那則新聞麼?大概吧。
昨日倫敦街頭發生了一場極為嚴重的交通事故:某位富家公子超速駕駛自家的布加迪威龍在市區造成小規模混亂,正巧當時有一夥來自中國的旅遊團經過,正當跑車要撞上其中一個男孩時,隊伍裏卻突然衝出了個女孩,她推開了男孩卻讓自己麵對漆黑的跑車,布加迪從她身上呼嘯而過。哢,哢!女孩的肋骨斷裂紮入髒器,再加上頭骨開裂,應該是活不成了。多好的一個女孩呀,可惜就這麼死了!
新聞裏的男孩是他呀,真是個幸運的可憐蟲。救護人員檢查了下他有沒受傷後讓他去警局做筆錄,在這之後他泯然變成了個無關人士。嘿!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還真不是她什麼人。雖然如此但她死了耶!他很無力,因為人死了就是死了,皇帝也救不了她。他為什麼要悲傷?應為她才不是什麼陌生人,她是自己很重要的人!
這世上有幾對不是親人的人兒自小學相遇起一路不離不棄十二年?大概沒有吧,但他們是!相遇哪年的某日,女孩說以後有她罩著就沒人敢欺負他了,卻怎想這一罩就是十二年。記得女孩總是抓著他的手臂走在人前,一副小女王的樣子,氣場大爆發!就宛若天使駕臨,手握刀劍!但他覺得她更像一個大姊姊,總板著一張俏臉向世人宣告:這是我弟,誰敢欺負他,我就滅誰全家!女王大人一身令下,誰敢不從?更何況這女王大人她還腰細腿長,各路英雄討好還來不及呢。他總在想:這世上最幸福的事大概就是有這麼個漂亮姊姊吧。
但是那個大姊姊般的女孩,在昨天也像昨天那樣離他遠去了。他與她的距離又似乎不算太遠,但跨越的方法卻隻有一個,那就是死去!她死了,是為他而死的耶!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他的世界還是世界麼?為什麼?為什麼她在他心裏占據那麼大的位置?她是他誰呀?為什麼來救他?難道隻是因為那微不足道的姐弟情嗎?憑什麼呀?世界上有那麼多的男孩她不去救,憑什麼就救他一個?她是個漂亮女孩,應該有更好的人生,找一個愛她的夫婿。她應該穿著各色長裙,大大咧咧地抓著那人的手,一路高歌前行。這才是小禦姐小女王該有的人生嘛。而他隻是一個沒存在感的**絲,賤如敗狗!像他這種人大概直到老死都不會有女孩喜歡吧。弟弟?嘿嘿,寵物一樣的東西罷!
“在下隻是一介寵臣,怎能值得女王大人舍命相救?”嘴巴動了動,吐出了句連他自己聽了都想給自己一嘴巴子的爛話。他無聲的笑了笑:“好賤……”
他伸出右手撫上厚厚的鋼化玻璃,滿眼的悲悵。
“真窩囊。”
“是太過自暴自棄了些。”
說話的是他身後拐角處的一高一矮兩個人影。高的那個看上去二十歲上下,留著略長的短發,眉角清秀,有對毫無雜質的黑瞳。而矮的那個卻隻是個八九歲的孩子,稚氣未脫的臉龐,栗色的眸子。兩人都是西裝革履,一身黑。胸前插著白色的玫瑰,手上各持一長一短兩根手杖,活脫脫兩個老派英倫紳士。但他們身邊走動的卻不是什麼貴婦人,而是一群穿運動服的背包客。這種感覺就像站在人群中的coser,格格不入。但他們看起來卻並不是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