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1 / 2)

1938年6月上旬,河南鄭縣花園口東南邊十公裏處的五裏村,田野裏的麥子還未完全成熟,鄉農們就開始收割了。因為此時的中原大地正被戰爭的陰雲籠罩著。上個月月底,鄉農們就已聽聞日軍進逼鄭縣,鄭縣存亡難料。近幾日又不時地能聽到遠處的槍炮聲,遂引得人心惶惶,開始擔心日本鬼子會打到村裏來,到時可就沒心思去收麥子了。另外也怕鬼子把麥子給搶了。

村子東邊坡地上有座孤單的房子,一間大廳,左右各兩個房間,一字排開,青磚灰瓦,屋前有塊百來見方的空地,西邊有棵老槐樹。這房屋,如今隻住著祖孫三人。老人六十歲,名字叫柳從義,依著祖上傳下來的四五畝薄地,以務農為生;孫子十五歲,名字叫柳望天;孫女六歲,小名叫小花。

孩子的父親原名叫柳敬文,曾是鄭縣縣立中學的國文老師,常懷救國之心,九一八事變後更是激憤不已,決意投筆從戎,四年前去了武漢,至今少有音信。爾後,孩子的母親積勞成疾,年初時病逝了。

6月8日這天早上,陽光耀眼,柳望天帶上妹妹,跟著爺爺到離家不遠的地裏割麥。臨近中午,遠遠看到西邊的村口來了隊人馬,大概有三十多人。在地裏幹活的人們見此狀況都停下了手中的活,揪心地望著村口。

不一會,地裏便有人慌張地叫嚷:是不是鬼子來了?

田裏的眾人隨之燥動起來。

柳從義心性比較沉穩,平時為人處事也還受人待見,見這情形,馬上大聲叫道:“嚷嚷什麼,慌有什麼用,都還沒看清虛實呢……”

聽了柳從義的話,幾個叫嚷的人放低了聲音,逐漸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前邊一百多米遠有位鄉親對著這邊喊道:“別慌,是國*軍。”

大家聽了放心了些,但卻無法輕鬆,心裏琢磨著,出什麼事了,一下來了這麼多人。

不多久,國*軍進了村,三人一組,四下散去,見人就喊:“鄉親們,別幹了,鬼子要來了,馬上就打仗了,快回家收拾收拾逃往別處去吧!”

往柳從義這邊來的,為首的是一位身材魁梧的連長,南方口音,神情焦躁,已是汗流浹背,不時抬起袖子往額頭擦汗,邊走邊喊。鄉親們對於打仗的事早有預料,並且這兵荒馬亂的能逃哪去,一旦流離失所,沒了生計,說不定就得餓死,因此大多人都懷著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態,所以反響平平,幾乎沒人響應。連長見此情形感覺很是無奈,遂又將鄉農們集合起來好言相勸了一會,之後見收效甚微,便索性走了。可沒走幾步又折了回來,往人群處掃視了下後,徑直走到柳從義身邊,輕聲道:“大叔,我希望您勸勸大家,今明兩天會下暴雨,黃河今年要發洪水,再不走會死人的!”說完轉身就走,帶著隊伍往別村去了。

柳從義聽了這話,覺得有些奇怪,抬頭看了看天,晴空萬裏,哪象會下雨的天氣。再說往年這個時節下暴雨那是常有的事,也沒見黃河發洪水把村莊給淹了呀!然而連長說的話語重心長,又不像是騙人的。如此想著便憂心忡忡,茫然不知所以,索性停下手中的活,扛了袋麥穀,祖孫三人一起回了家。

自從聽了那位連長的話,柳從義就陰鬱著臉,少言寡語。

煮好午飯,祖孫三人圍著桌子吃飯,柳望天按奈不住心中的惶惑,弱弱地問:“爺爺,咱們要逃嗎?”

柳從義輕歎道:“這兵荒馬亂的要逃哪去呀!”

柳望天擔憂道:“那鬼子要真來了怎麼辦?聽‘二狗子’說,鬼子會殺人的,他親眼見過。”這‘二狗子’原名王業,是隔壁村的,比柳望天大六七歲,八九歲時父母雙亡,成了孤兒,靠鄉親接濟養活,後來稍大點就四處闖蕩打零工維生,因此這附近的鄉鄰都認識他,平時人們都叫他乳名“二狗子。”

柳從義沒說話,默默地吃著麵。

爺爺的沉默,讓柳望天越發茫然。

此刻,家中的氣氛仿佛凝固了似的,顯得異樣的沉重。先前在地裏,眾人的嚷嚷,小花就已受了些驚嚇,聽到哥哥說鬼子殺人的事,更是感到害怕,睜著兩個大眼睛木木地盯著哥哥,不再吃飯。柳從義看到孫女不安的模樣,正想說話安慰,突然,門口傳來急促的聲音:“大伯,大伯……”小花被驚了一下,放聲哭了起來。

一個人慌慌張張闖了進來,柳從義仔細一看,原來是本家侄子。這人進了門氣喘息息道:“不好了,花園口要掘堤,國*軍在那用炸藥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