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我卻忽然迷茫了。對家的感覺,陌生了。腦海裏回蕩著妻子的話:“你還有點良心嗎?拿我們的錢,去養活你家′一老小。一分錢不許往家拿,都交上來。”
父親生病,要動手術。分文未給,隻給了這些話。翻譯一下,就是,我們結婚時,你爸媽沒給錢。老小結婚,光彩禮給了二十萬。這些錢老小存著長利息。老人病了,憑什麼讓我們拿錢。”
深夜無眠。愁著借錢。擔心老人身體。長歎一口氣,心裏堵的難受。曾經以為,家是港灣,麵對了困難,諸如天災人禍。。。。。。可以一起承擔,一起麵對。為老人憂慮著急的,不僅僅是自己。。。現實卻如此打臉。呆呆想起,兒時。想起為了生計奔波,勞累的父親。記得有時吃飯,父親捏著筷子,含著饅頭打嗑睡的樣子。記得老小生病,父親背著小弟,去收麥子的景象。也是那年夏天,打麥子時,又累又熱,又要整宿守護小弟,父親一頭昏倒在打麥場上。。。往事曆曆在目。這幾年來,自己真是忽略了父母。掙的錢,全給了媳婦。媳婦卻還不滿意,嫉妒弟弟結婚時有婚禮,花錢多。一次次慫勇自己跟父母要錢,仿佛他們欠我們的一樣。如今,再想媳婦的理直氣壯,真覺著自己愧為人子。明天,明天開始,我要自己開始存錢。入睡前,我暗下決心。
早起,四點半。背著工具,走向勞務市場。來韓國一年了,在建築工地日漸減少的大趨勢下,日工愈發難找活。遠遠就看見,站街等活的人,擠滿了市場。在每個工頭喊找人時,像黃蜂一般一擁而上,爭搶著那不多的名額。不善交際,又自卑的我,下了很大勇氣,終於有一次獲得了與工頭對話的機會:“幹多長時間了?”“一年多了”。“貼paomo,會嗎?”“幹過幾次,就是有點慢。”工頭帶著猶疑的目光轉頭而去,甚至價錢都不在問。丟下我落寞地等候下次問詢。有旁邊小夥開導我:“說會幹就行了。你這麼說他怎麼給錢?大工?還是小工?”
不是第一次了。很多事,總是因不會說話搞砸。還記得一次回老家,在集市上遇見已經嫁出去的鄰居小妹熱情打招呼:“昌哥什麼時候回來的?嫂子來了嗎?哥真是越來越精神了。”“沒。我自己回來的。她都快趕上你胖了,哪好意思回來見人。怕人笑話,減肥呢。”說完後,忽然感覺小妹笑容凝固了一樣。知道說錯話了,想彌補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很尷尬。忽然看見小妹買的東西:“珍珍。割的肉呀。這肉多少錢斤?看著真新鮮。這肉吃了長膘。你少吃點。”。。。。。。自此以後很多天,再感覺不到了小妹的熱情。
來韓國打工。更怕與人交流。這裏不像國內,在國內至少語言是沒問題的,這裏本就語言不通。因此,總是害怕與人交流,時時感覺自卑。這樣的心態下,我總是會成為市場上剩下的那小半找不到工的人。就像那擺攤賣剩下的水果一樣,整個人身上都散發著頹廢的殘次品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