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別去!”
“為何?”竹子鳶徹底不能理解這對父子倆了。難道古代的良臣對君王都可以愚忠至此嗎?明知聖上的旨意大有問題,卻還是嚴格執行,甚至不惜豁出命去?
“子鳶,為人臣子,奉從聖命是本職,如今聖旨以下,二千精騎馬上便是整裝待發,我如何能夠為了一己私利而抗命不從?若我當真做出這等欺君罔上,大逆不道之事,不但父帥絕不會放過我,我自己也無顏再麵對聖上。更何況違抗聖旨,乃是滅九族的大罪啊!與其死在菜市口,豈非是馬革裹屍才更死得其所麼?”
竹子鳶真的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直到此時此刻,她才終於意識到,自己和冷平陌終歸不是同一個時代的人。彼此看似情投意合,實際上三環大有不同。自己的腦海之中從無這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思想,但於他們冷家上下而言,抗旨不遵乃是十惡不赦,即便明知這道旨意本身大有問題。他的觀念如此根深蒂固,自己還能指望他改變心意麼?
原本以為難辦的隻是要如何讓陛下不會因抗旨而治冷平陌的死罪,但如今卻發現,自己第一步還未跨出去,就已經敗了。
“……平陌,一切小心,記得,就算是你身邊的戰友兄弟,也不能百分之百的信任,防人之心不可無。答應我,一定活著回來。”
冷平陌也不知是否已經預料到自己未來有可能遭遇的命運,又或者隻是純粹的舍不得,在聽到竹子鳶終於妥協之後,臉色隱隱間反倒是蒼白了幾分。
他深深地盯著竹子鳶看了片刻,好似要一口氣看個夠本一般,許久過後,方才長呼出一大口氣,突然就笑了。
“這幾日倒春寒,天冷,快回去吧。你放心,我答應你,一定會活著回來見你的。”
竹子鳶萬萬想不到——或者說,她早已經想到了,隻是心頭始終無法接受——這一次的見麵,這一麵的對話,都成了她與冷平陌之間,最後的回憶。
當竹子鳶再度踏入元帥府的時候,已經是三月之後的事情了。
這三個月發生了不少事情,宮裏宮外,都變得大不一樣了。舒宸妃的案子徹底告破,太醫院兩名被沈莊妃收買了的太醫發配邊疆,沈莊妃被賜三尺白綾,舒宸妃因禍得福,重回貴妃寶座。不過為平衡後宮,宮中另外兩名妃子也都被加封,與此同時,沈莊妃之子因始終置身事外,不曾受到牽連,反而受封七珠親王,地位直線飆升,同太子相比亦隻有一線隻差。
襲香公主終於還是妥協了。她最終明白,自己過往之所以可以呼風喚雨,想做什麼便做什麼,並非因為她自己有本事。這一切榮華富貴都是父皇所賜,離了父皇,自己什麼都不是。自己的身份已經注定,此生婚姻大事由自己做主,隻能是白日做夢。
縱以性命相逼,最終換來的,也隻能是一句“爾等嚴加看管,決不能讓公主出事”的冷冰冰的命令,然後看著那些宮女宮奴們每日裏寢食難安地守在自己身旁,如此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