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鳶索性好人做到底，又幫她弄來了熱水和毛巾，往膝蓋上那兩處通紅的地方敷了上去。雖然小秀整個過程都極不自然，一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的樣子，可當熱毛巾輕輕覆蓋上她仍有餘痛的膝蓋之時，那等舒服到骨子裏的感覺，卻叫小秀險些不由自主地發出聲兒來，眼睛也不由享受地微合起來。
用熱毛巾敷傷口，這樣的事情對於小秀來說，早已不知道經曆過多少回了，但這一次的感覺，卻是前所未有，而且以後基本上也不可能再有機會得到的。因為，這一次不是她自己動手，為自己療傷，那種被人伺候的感覺，在這些一輩子都注定要伺候別人的宮女宮奴眼中看來，是那樣遙不可及，卻又是那樣深切的渴望。
“奴婢謝過娘娘，娘娘的大恩大德，奴婢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待得毛巾熱了又涼，小秀自己也覺得好受多了，方才撤了毛巾，放下褲腿，連忙起身，頭也不敢抬地低聲謝恩。
竹子鳶的感受卻沒有小秀那麼深，她頭一回被人伺候著更衣洗漱的時候，隻覺得渾身上下都被人摸透看光了一樣，十足十的不自在。不過，她看得出來，小秀對此觸動很大，雖說自己對她的關心，出發點不過是一時的憐憫，但能夠獲得這樣的良好效果，讓小秀如此之快便放下了對自己的戒心，於竹子鳶來說，自然算得上是一大意外驚喜。
隻是，還沒等竹子鳶想出什麼合適的回應內容，小秀卻好似陡然間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什麼重要的事情一樣，突地抬起頭來，雙目炯炯地看著竹子鳶，話鋒一轉，就像從頭到腳換了一個人一般，鄭重其事地表態道：
“請亞後娘娘明鑒，娘娘對奴婢的恩德，奴婢沒齒難忘，隻是奴婢伺候宸妃娘娘在先，主子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早已發誓，此生隻要奴婢這條賤命還留得一口氣在，定為宸妃娘娘效犬馬之勞，唯此效忠娘娘一人。所以，亞後娘娘對奴婢的深恩，奴婢隻怕萬難回報了。”
竹子鳶倒是沒有多少情緒波動。她原本就從來沒有想過，要把小秀變成自己的人讓她轉而為自己辦事。想當初，自己頭一回認識小秀的時候，便是在那陰冷幽深的冷宮之中，當自己親眼看見，小秀分明諸事不順，卻仍舊竭盡全力地要讓自家主子維持著原本風光之時的生活水準，一絲不苟地伺候著舒宸妃的時候，竹子鳶就已然明白了後者入骨的忠心。
這樣一個一心一意誓死忠誠於舒宸妃的宮女，自己縱使是得到了她的人，也很難要求她對自己會有同樣的忠心。既然明擺著沒有辦法讓小秀像對待舒宸妃一樣，為自己心甘情願地鞍前馬後，那又何必非要勉強將其留在自己麾下？倒不如賣她一個大人情，讓她覺得對自己深恩難報，反而可以更好地籠絡住她們主仆二人。
孰利孰弊，可謂一目了然，竹子鳶自是不會做出愚蠢的判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