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我不怨你。我隻希望從今往後,你不會再懷疑我對你的情誼,把我當成一個陰險歹毒之人,那便足夠了。”
其實,他即便是在最不清醒的時候,也不曾懷疑過竹子鳶接近他會是別有目的。他作為一個質子,身上絕無半點兒利用價值的理智判斷並非主要緣由,在他內心深處,對竹子鳶有著一種隱藏極深,卻極其根深蒂固的信任,這份信任感究竟從何而來,為何而生,就連上官清羽自己都無從知曉。
他唯一知道的是,即便是在他方才怒火填胸,幾欲徹底昏了頭的當口,心上卻仍舊有一股不容忽視的聲音在一直一直地訴說著相同的,也是唯一的一句話——
“她不會欺騙你,她不會欺騙你……”
對竹子鳶的身份有著極其濃鬱的偏見,卻又同時幾乎本能地信任著竹子鳶的為人,兩者交鋒之下,方才活生生逼出了一個奔走在崩潰邊緣的上官清羽,如斯痛苦,如斯糾結。
“其實,我又如何會不知,若不是父皇對母妃本就不喜不問,常年留母妃獨守空房,那老巫婆又如何可能找得到機會對我母妃下手?我的養母是爭寵失勢之後被人所殺,那也隻能算是時也命也;可我的親生母親,她自十六歲入宮,這一生從未傷害過任何人,哪怕隻是一個小小的宮奴,她犯了什麼錯?為何要死得那樣慘,身後連立一塊牌位的資格都沒有?”
竹子鳶心中的關切又一次被上官清羽勾起,忍不住就想知道他的那位似乎很是善良無害的生母英嬪,究竟是如何得罪了權勢滔天的南蜀國大祭司,才遭了這等滅頂之災的。
畢竟,如果她真的隻是一個在深宮中偏安一隅的嬪妾的話,按理來講,並無可能引起大祭司這等人物的注意才是。
“我母親根本什麼也沒有做,隻不過是她繡的一塊帕子惹了禍事!”一提起英嬪的死因,上官清羽的情緒波動似乎又重新變大了起來,讓竹子鳶不由得暗自擔憂,趕緊想法子盡可能地安撫他。
不過,這一回倒是竹子鳶有些小瞧了上官清羽的自製能力了。已經失控過一回,上官清羽自然不會再放縱自己第二回失去應存的理智。他隻深吸了一口氣,很快便壓抑住自己內心的躁動,盡可能用相對冷靜的口吻,斷斷續續地把那個藏在他心頭將近二十年的秘密,對著竹子鳶這個特別的紅顏知己吐露了出來。
原來,所謂的“一塊帕子惹的禍”,指的其實是他母親的繡功。英嬪是刺繡世家出身,由商入仕,憑著有點兒家底與名氣,給他們家中的長子,也就是英嬪的父親買了一個七品銜的地方小官。
也正是因了這個小小地方官,到了女子當嫁的年紀,英嬪便被選中入了宮。第一個月,被翻了第一次牌;一年之後,第二次被臨幸,這一回她運氣不錯,懷上了龍種,並最終順利生下了上官清羽。
有了這個孩子,英嬪就好似自己的頭頂上突然開辟出了一片明亮的藍天一般,隻覺得自己的整個生命都被照亮,從此以後隻要守著這個孩子,就能平安喜樂地度過這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