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我怎麼算命?若是我會算命,我何至於淪落到今天這般田地!”上官清羽內心深處埋藏了二十多年,一再地煎熬、沉澱、發酵而成的這世間最痛苦的秘密,一朝得以重見天日,卻幾乎將他折磨得發狂。那團仇恨的火焰快要把他整個人都點燃吞沒,可那團火燒著,卻反而讓他前所未有的感到清醒。
在這桓靈宮渾噩度日六載,從未有一日一時能夠感受到的,狂熱的清醒!
突然一個箭步衝上前去,竹子鳶的肩膀被一把抓住,上官清羽的十個手指頭幾乎掐進了她的皮肉裏,登時間就是一陣劇烈的疼痛。猛地倒吸一口涼氣,差一點兒就要喊出聲來,耳邊卻也在同一時間,傳來了上官清羽極其激動的控訴:
“你們這些大祭司,仗著自己手中權勢滔天,整日裏指鹿為馬,顛倒黑白,在天子麵前裝神弄鬼,禍國殃民也就罷了,居然勾結後宮,殘害無辜!我的生母英嬪,養母莫妃,全都死於這樣的無恥陰謀……可憐我的親生母親,與世無爭,連聖寵都不敢奢求,隻想守著我安安分分過一輩子,結果就因為一塊手帕……被賜了一杯鳩酒……”
竹子鳶越聽越驚,也越聽越奇,顧不得自己的胳膊已經被上官清羽掐得青紫一片,陡然開口,直接打斷上官清羽那自顧自的連篇痛苦回憶與控訴,反聲問道:
“你方才說了什麼?你的生母和養母,難道都是被大祭司害死的?是你們南蜀國的大祭司害死的?”
“南蜀國又如何,大涼國又如何?大祭司這個位子論起黑暗血腥,簡直比皇位還要可怕!你說,你們會什麼?你們是能夠治國平天下,還是能夠為百姓謀福祉?你們除了整日裏吹噓自己上通天神下識地靈,把曆朝曆代的國君玩弄於鼓掌之中,又何曾有過半分真本事!可為什麼,就是你們這樣的朝廷蛀蟲,卻偏偏成日裏高高在上,甚至於草菅人命?!”
上官清羽心神激蕩之下,並不曾注意到自己言語之間失了分寸,已經對竹子鳶造成了侮辱與傷害,稱得上是言語暴力了。不過,此刻的竹子鳶卻顯得毫不在意,事實上,她此時的精力十有八九,全都被她自己放在上官清羽那兩位枉死的母親身上了。
竹子鳶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對上官清羽的母親都如此在意,分明是一個與自己非親非故,素昧平生之人,更何況上官清羽口中所訴之事,早就已經是往事了,眼下更緊要的事情,本應當是將瀕臨徹底瘋狂的上官清羽好好安撫,把其間的誤會解釋清楚才對。
可這世間之事,有的時候就是這樣難以言狀,連她自己都根本無法解釋。聽到他的母親,似乎竟是被冤屈致死,竹子鳶卻是萬分感同身受,內心深處那根最柔軟的絲弦,也因此而顫動不停。
“不錯,我的生母和養母乃是同胞姐妹,卻不想,竟然先後死於非命,而且……都是那個巫婆一人的傑作……”
上官清羽臉上淌下的淚水,仿佛每一行都帶著鮮血,滴滴刺骨錐心。
自不消說,他口中的巫婆,正是南蜀國的大祭司無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