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鳶根本就不知道，就這麼一小會兒的工夫，上官清羽的心裏頭已經轉過了這許多個念頭，她此刻絕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尚還放在陛下的身上。所謂伴君如伴虎，竹子鳶再如何巧言善辯，也不敢有絲毫掉以輕心。
竹子鳶給出這麼一個解釋，雖說無論是陛下還是在場的其他一眾人等，對於竹子鳶所言不過是個借口都心知肚明，但她所鋪設的台階卻著實令人感覺舒適，即便是聽好話聽膩了的大涼天子，此刻也不免相當受用，自然樂得對竹子鳶這一通說辭信以為真了。
“竹愛卿所言有理。來人，吩咐下去，多拿些不同的茶葉賜予上官愛卿，也好叫愛卿嚐嚐這大涼的茶葉是何種滋味。”
既然聖上打算接受竹子鳶那個明顯是假非真的說法，自然也應當拿出相應的態度來。上官清羽隻有跟他南蜀子民的身份相配的粗茶，自己若不賜他幾斤上等茶葉，豈非有失泱泱大國的氣度和胸襟？區區一點茶葉和這等上國風範相比較而言，自是小事一樁，不值一提了。
“微臣多謝陛下厚賜。”
這等幾乎相當於施舍的賞賜，上官清羽內心深處其實是極為抵觸的。不要說他的桓靈宮內原本就有竹子鳶暗地裏為他帶來的上等碧螺春和鐵觀音了，縱使他這兒當真隻有這些宮中宮女都不一定看得上眼的爛茶葉，他也不願意接受這等建立在羞辱與蔑視之上的嗟來之食。
隻是，六年的軟禁，讓原本也稱得上桀驁不馴的上官清羽，渾身上下都發生了極其巨大的變化。他早已學會如何說違心的話，做違心的事情，即便心頭百般仇恨怨憎，他也能讓自己的臉上顯露不出一絲半點的情緒來。這句話盡管口不對心，說出來卻極為順暢，在場的除了竹子鳶，竟是沒有一個察覺得出他的異常。
隻是看著此刻上官清羽隱隱發青的臉色，竹子鳶雖暗自焦急，卻也愛莫能助。隻能內心禱祝，但願上官清羽不至於一句話不慎，讓陛下看出他此刻內心的不忿不滿了。
好在，經過了這麼多無中生有的小插曲之後，陛下到底想起自己此行最重要的事情尚未完成，終於把話題帶到了正事上：
“今日朕來你這裏，是有事要問問愛卿。”聖上稍稍頓了一頓，方才接著往下說道：
“近日，西邊的樓族頻頻襲擾我西部邊疆，隻是他們隻在邊界幹一些打家劫舍，見不得人的勾當，沒有太大的動作，也沒有真正地入侵西部城池，隻要一見大部隊前去討剿，就立刻撤回他們的老營，以致於我大涼的將士們不堪其擾，一時之間竟無應對良策。上官愛卿一向足智多謀，卻不知能否為朕解憂？”
竹子鳶無言地坐在一旁聽著，此時此刻已經大腦短路，當堂石化了。
她現如今大腦當中，隻剩下了唯一一個大大的問號：這等事關大涼國土安全邊疆安寧，涉及到國防軍事及政治的一等一的國家大事，聖上就這麼輕輕鬆鬆地說了出來，而且居然跑來這裏征求一個附屬國質子的意見？